乡下的麻雀（三首）
文/毕俊厚


空村记

 
千山鸟飞绝。在冀西北的群山里
更多的是石头。它们一个挨一个，不会飞
也不说话，翅膀早已被连绵的土丘
紧紧压实，让白色的胸脯裸露在外面。
往山里走，有时会迷路
有时会被盘旋的鹰引诱，误入歧途
一只秃鹫，栖息在枯枝上，穷途末路之中，失去家园。
再往山里走，十里一村，五里一户
村村偃旗息鼓，户户的门窗
高悬着一把锈锁。
万山之中，一条磨白的小径
被杂草再次覆盖。而高出荒草的坟树
伸着长长的脖子，仿佛一个个巨大的问号
晃得人心发慌。
风沙折返回乡，隐藏在迷蒙之中的乡村
一缕细细的炊烟，被连根拔起。
2018/4/19

眩晕
 
走在城乡结合部，一边是先天发育不良的弃婴
一边是不断在拔高的水泥林，而我
只能靠站码头赢得生存的资本。
城和村，像两块永远都不能糅合在一起的面团
相互抵触，又相互依赖。
众生不问生死
只问去日。
我也曾有过辉煌的旭日
只是被低矮的屋檐遮蔽。
 
走在城乡结合部，洗头房、按摩店、KTV包间、夜总会
盲刺生在后背，并且越来越重。
小小的麦芒，也会引发不治的顽疾
现在，我常常感到脚下一阵眩晕
离乡这么多年了，这样的病症
在不断加重。
我们都是夹在城与村之间，一根嫩嫩的豆芽
尽管力量微不足道，但它的根系
终究会越扎越深。
2018/4/19

乡下的麻雀

在乡下，那么多的麻雀，它们灰灰的
盘旋在村子四周，觅食吃。

有时，它们也三三两两，掠过庄稼地
谨小慎微地到村子里，农户的园子偷食。
更多时候，它们是成群结队。旁若无人地
在稻谷堆，大肆抢劫。

有一次，大雪封门，山里、农田一片素白
整队整队的麻雀，像溃不成军的日本鬼子，冲进村里。
猪圈、鸡栏、牛舍、马厩，一片片阵地沦陷
饥不择食的麻雀，仿佛一群群穿着粗布衣服的难民
潮水般涌入村里

我在目睹场景的时候，仿佛看到断荒期，小脚的母亲们
她们泪眼巴巴，接受着饥饿。为了腹中的孩子
她们疯狂地掠夺着赖以生存的食物
2018/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