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


一座断桥
在童年的雨水里，插上冥想之翅

――石头里的灰烬。朽木里的秋霜
它越来越模糊
只剩一个概念了。伸进多年前的雨夜

它伫立河上，拦下落日和炊烟
它塌陷于风尘，为童谣与牧笛所用

一座断桥。沉默而有慈悲之手
一次次将故乡
泅回梦里


《老屋》


雨水中荒凉的老屋
杂草丛生，掩盖了进出的小路
石阶上苔痕斑斑
破败的砖瓦，有雨滴下来
铜绿的锁，锁住了旧时烟火
廊檐下蛛网新结

它暗然无光，形容枯槁
象一位踟躇独行的老人
在风雨中飘摇
提前预感到了那带走他的
将赋予他的风霜和悲戚
它伸进历史的一段回忆
没有什么能改变
岁月中无声而井然的秩序

雨水中。它摈弃一切声音
伫立在对一个虚无世界的倾听中


《绿茶》


毛尖儿窜上茶树的时候
我念起一个人
小脚绕着茶树转圈儿

竹篓子。花汗巾。蓝布衫。捆边小布鞋
瓦缝里，筛下米粒阳光
烟薰的茶簸上，一双紫铜的手

我陷在摇椅里，看一只布谷鸟
在两株杉树间嬉戏
扑棱棱，飞向更远的天空

日光，从窗外的香樟树
移到手边一杯绿茶上

不同春日里
我和祖母，细嚼同一枚绿


《午后》


午后，阳光热烈。英雄路和平广场
孩子们放风筝，老人们细声交谈
广场鸽啄食草粒儿

大马士革城此刻正沉默
清真寺在战火中坍塌
叙利亚，海滩上溺亡的孩童
废墟上的歌声，镜头前举起的双手
春风吹不走城市上空的硝烟

此刻，我的父母在菜地里
锄草，除虫，给菜苗浇水
我的孩子在明亮的图书馆阅读
落地窗玻璃洁净。窗外樱花，

漫不经心的开。
我剪去兰花草多余的部分。黄昏涌来
夕光慢慢吃掉了半边山


《种植》


我一直被你种植着。母亲
你腹中一粒酣眠的种子，抽出嫩芽
开出花朵，长成草木的身体
若干年后，成为土的一部分

你把自己一天天种成荒草
白发如飞絮。体瘦如枯柴
向下弯的腰身越来越象一张弓
随时弹进泥土

终有一天，我们都将枯竭，衰亡
成为泥土中一粒安静的种子
没有了爱和欲望
重新回到母亲的腹中。从树上
回到大地的子宫

种植。或者被种植。母亲，
当生命消亡，我是否如你一样
向命运妥协。并
说出虚妄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