锯齿长，白昼短。
厂长把森林捆起来堆到河岸上。
小瀑布暗藏鱼玄机，顺枯枝
偷偷吟诗，一边磨牙
一边吮吸融冰。
厂长梦见从树皮下锯出小康，
听北风，也一样嘶哑，
好像木屑卡在舌根。
雪要给冬天润喉，却忘了
鹪鹩的清脆嗓门是怎样练成的。
厂长独自爬出削片机，
满身裂痕，好像雪山的布景
在切分音下陷入迷狂和呢喃。

■荣光启点评：

《锯木厂的冬天》短短13行，但读起来极有趣味。这种趣味首先来自于诗人智性的联想与知识分子化的想象力。整体上，读完之后，你也能体会到作者的某种抒情，但这种抒情的本质你又难以捉摸。那种智性的联想之趣味与对抒情的隐忍、克制，是这首小诗给人的好感。这是风景之诗，又是经验之诗。在智趣与冷静之美中，仿佛一个现代诗的小样本。虽篇幅小，但显得作者技艺精深；而诗中那被隐逸的情感，显出作者内在的精神涌动之强大。

“锯齿长，白昼短。/厂长把森林捆起来堆到河岸上。”这是锯木厂的日常场景，但锯齿比白昼长、森林被捆起来的话语，总是让人觉得有弦外之音，似乎指向现代人的某种命运。诗的意趣在此萌生。“小瀑布暗藏鱼玄机，顺枯枝/偷偷吟诗，一边磨牙/一边吮吸融冰。”“鱼玄机”这个意象由鱼和小瀑布的某种神秘构成。被化合成古代诗人的小溪接下来顺理成章地“顺枯枝/偷偷吟诗，一边磨牙/一边吮吸融冰”。这种想象和接下来的“雪要给冬天润喉，却忘了/鹪鹩的清脆嗓门是怎样练成的……”、包括“切分音下……”，有着“知识”在诗歌想象中运用得当的趣味。

梦想小康的厂长，却是一个分裂与象征性的形象，他似乎有苦难言：“厂长梦见从树皮下锯出小康，/听北风，也一样嘶哑，/好像木屑卡在舌根。”他最后的形象——“厂长独自爬出削片机，/满身裂痕，好像雪山的布景/在切分音下陷入迷狂和呢喃……”似乎已不是他自身，而是某种象征——以杀伐的方式来谋求幸福的现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