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了生前从未来过的地方
因为他的诗来到过这里
他的塑像保持着行走的姿式
好像站立在原地，其实已走了千万里

他的祖国是我的远方，我的祖国是他的远方
诗把两个远方拉近，把他和我拉近
也许我们额外拥有一个共同的祖国
诗，就是我们的第二国籍

他的诗被翻译成另一种文字
仍然美丽无比
他本人已倒下了，可他的影子
仍然是站着的

作为一个读他的诗长大的中国人
我只记住他是诗人，常常忘掉他是外国人
我觉得这尊塑像也有体温
青铜啊青铜，不是冰凉的，而是滚烫的

飘在空中的羽毛，被他伸手抓住
成为一枝幸运的鹅毛笔
我喜欢看他奋笔疾书的样子
虽然时常担心那根羽毛会被风吹走

青铜的塑像没有伤口，他也忘掉
自己曾经受伤。美是他的致命伤
他是为美而死的，美却是不死的
那种疼痛在读者的身上遗传

偌大的上海，我只认识两个被塑成铜像的人
一个是鲁迅，一个是普希金
俄罗斯诗歌的太阳，在上海落户了
我不是来参观塑像的，我是来晒太阳的

【在上海顾村欣赏奥地利民间舞蹈】
还是那一支舞曲，还是那一对情侣
你拥着我，我抱着你
只不过：换了一件外衣

还是那一个太阳，还是那两双眼睛
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只不过：换了一块草地

还是那一个故事，只不过换了背景
还是那一个乡村，只不过换了名字
还是那一段爱情，只不过
把他换成了我，把她换成了你

莫非在自己的遗忘中
才能变成别人？
莫非在别人的记忆里
才能找到自己？

从奥地利到中国有多远？
绕着海洋转了一大圈
你来到了异乡，我回到了原地
月亮绕着地球转了一大圈
好像也是跳着这支舞曲？
你的阳光是热的，我的月光是冷的

有人从离别等到重逢
还是那一条道路
有人从现实来到梦里
还是那一段距离

他和她，一个是亚当，一个是夏娃
我却看成了：一个是牛郎，一个是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