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越来越倾斜

给我小溪流，我还是不满足
你收走了我眼前的青草，野花，远山的苍翠
光有淙淙声怎么够
石头坚硬
接下来，夜晚那么长
常绿树木也变得萎靡不振
我不能赤足趟水，下河嬉戏
穿单薄的衣衫让风像穿过往事样穿过我
还有大把的光阴来不及挥霍
给我一条河怎么够
空旷在空旷之外按耐住小小心跳
周遭事物不那么安静了
阳光越来越倾斜，有撕裂之美


我的窗户里埋着一只为你祝福的杯子

欲望也会生锈
旧物缩在角落一言不发，再泛不出新鲜的光泽
一整个下午，我都在忙碌
翻出1998年的明信片，日记本，相片，毕业册
倾斜的阳光横在我与它们之间

比欲望更强烈的复苏之心如同不知疲倦的人
远道而来叫不出名的鸟落在窗台，脊背干净，羽翅发亮
喳喳声里盛开花朵

相望无言，寂静是宏大的。足以埋葬我
没有送出的杯子和没有说出的话
一样珍贵


乡愁

不能无限放大
想家的念头缩成一枚小小的硬币揣进兜里正好
落日圆圆
我手里握着的城市、乡镇、村庄、家也圆圆

所有植物长成我掌心纹络的样子
五指触摸房顶，尖锐之物再不会刺痛长夜
而长夜像个离家很久的孩子

有一条路必须无限延长
父亲母亲走丢的儿女，独自跑去野外觅食的
牛羊。遗失在路上的信件
被大风刮走的头巾
需要它


在场

空出来的一小块地方显然不是多余的
时间的空间里
塞满计划，泡沫，车辆，行人，道路，各种声音

我分身有术
广场，风景区挤满了人，每一个都是不同的我
不同的我提着菜篮子蹲在路边菜摊前挑挑拣拣
城管巡逻车突然驶来，小贩一脸惶恐

走到医院走廊尽头，我也不敢轻易推开一扇病房的门
每一个病人家属都是我，我是每一个病人
我也是床榻，托住他们患疾的肉身

有时我也长成树的模样。用鸟鸣化不开的浓荫治疗酷热
每所房子的周围站着一个个我
站在幼儿园旁和站在养老院旁的心情
略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