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墓园

在墓园，不以自己粗糙的脚步声
惊动每一个安息的
灵魂，对于直立走路的人来说
是最宝贵的品质
那个走路沉重的人
临时减肥的想法恐怕无济于事
他应学会用灵魂牵引肉体
祭品要素净
如一个人的原初之心
丰盈与寡淡只是一种形式
在墓园，没有一种标识重于碑文
墓碑把一个人的一生石化
抵抗时间之水
松柏打坐
如同一个佛家弟子
我们抓紧欲望的念珠
不让它飞上枝头，像一张废纸
不管你的来路多么矫情
有些话可以对着墓碑说出，一个人
有一些话却要贮存在心底
墓碑里的人
把十字架卸了下来
放在墓碑的外面，我们看见了
墓碑外面的人，背着十字架走路
我们却视而不见

沙丽给儿子断奶

从一种习惯进入另一种习惯
不会像汽车变道那样简单
奶水不足的沙丽决定给儿子断奶
小家伙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变故来临不一定会给出预兆
为什么母亲的乳房突然变黑
像夜幕寂寞的挤压，无法穿透
掠夺了往日的白
并且有一种未知的苦味
这种苦，会不会埋在他内心深处
他还不会说话
不能用自己的语言表达抗议
他用无助的眼光看我
弱者总让人心动
我想变节投降于儿子
沙丽的眼神让我不敢轻举妄动
权威下的顺从
让我看不起自己
不过这是另一个原则问题
我必须站在沙丽的起跑线上
小家伙表示了顽强的抵抗
他把沙丽给他的饼干，苹果
全部抛在地上
母子二人进入白热化的拉锯战
后来沙丽说起过这件事
她承认当时的撕裂感
像是母子断绝关系

回忆一棵树

沙丽系列诗歌之三十八

确切的说，它被抬进院子时
已经不能称作树
从它踝部那个碗大的疤来推测
它曾经是一棵不错的树
我和顾丁杨，又邀请了邻居文庆
三个人，整整用了一个多小时
才让它重新立起来，固定在墙上
成为我的电视天线杆
它比这幢房子任何一家的都粗壮
这时它是长在我家窗子边上的树
它的铁枝杈高出我的房顶
成为我家的标志符号
在很远的路上就能看到
那是1994年秋天的事情
结婚三年才买电视机
后来我在院子前造了一间仓房
把它作为房梁
它就成为一棵在房顶横着长的树
我家前面一直是一排木板栅栏
在邻居家一排砖仓房前蒙羞
直到我家的仓房建好后
沙丽说这样才有了
过日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