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醉心于碎发。每次
拿着母亲抠出的三块钱，要求理发师
给我理全镇最流行的碎发，每次理完
我都要对着镜子，喷发胶，那时我是一个臭美的人
不想在出门，让风吹乱头顶那些立起来的
青春。十年过去了，我早已忘记什么时候不再热爱碎发
忘记有过多少次让理发师随意剪的经历
忘记臭美，以及那些立在头顶的青春
现在我比关心发型更关心一个理发店。
这家店名叫“海燕发艺”
置身金马市场东侧，置身屠牛屠羊的血腥味中
以艺术装点自身。其实这只是一家不能再小的理发店
十多平米的地板，堆满从窗子爬进来的阳光
妻子是唯一的理发师，丈夫坐在布满裂纹的皮沙发上
看《新闻30分》。他起身时，我才察觉到
他腿有疾，每个顾客离开，他都要
艰难地过去，清理一地碎发。我猜他是想向我们证明
他是这个理发店的一员，他的存在并不虚无
而他的妻子，双手游走在李建的头顶
用甜言蜜语安抚持久坐立的李建。她还有一句无一句地谈论起
这个小城市的房市，她痛恨那些开发商，拆掉她家的房子
就给了一个只够安身的空间。她痛恨消防部门 环保部门 税务部门
他们合伙关闭了自己计划了好几年的KTV。其实她可能也痛恨我
坐在她们家的摇椅上，悠闲地吹着空调
哦，她还说起她去香港时，见到夜幕下的大海
她说：海，其实也就那样
2018.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