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里生气勃勃的植物(组诗)

作者: 2018年08月14日11:40 浏览:591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1、诗经里生气勃勃的植物

在诗经的重章叠句里
植物们生气勃勃
那些绿色缠绕的句子
每一句都像爱的呓语
葱茏的绿意笼罩着男女
他们绿威威地呼吸
在天地之间休养生息
无论草本木本藤本
都是他们爱的婚床催生花开
催生出各种鲜艳的色彩
在他们日常的生活中摇曳
植物们依恋着原野
依恋水天一色的苍茫
在风雅颂的音韵中
迎迓我们
迎迓心心念念古朴的日子
 
 
2、鹤壁上的蓍草
 
蓍草长相很奇特
一千片叶子看似
一千根多毛的棍棒
这破碎的空天使
像远古氏族的母亲
即使完整地展开
也是披针或锯齿的姿态
她经历的事多经过的事久
知道刚柔相对和之间的变数
你看那些
插在她头上的花
中间的管状刚直
边缘的舌状柔韧
可以宏阔可以卑微
 
 
3、淇河里的荇菜
 
距离淇水的源头还远
荇菜可以恣意地生长
从北源淅水河
从中源赤叶河
从南源沙窟河
有一条淇河在等待她们
荇菜作为水环境的标识物
标记着淇河的水洁净清澈
做一条古老美丽而不是
日渐衰微河流的发小
荇菜才能形似睡莲
鲜黄色的花朵挺出水面
才能采集淇河的风情
给诗经出总集
给全唐诗出汇编
给新诗出正源
因为她们心在一起
才能自然性灵
日子随意而安稳
 
 
4、国风中的艾蒿
 
国风中的艾蒿
肤色随季节而深入
从灰绿到暗绿
暗得像煤油灯的灯芯
可以发出光
摆放在肃穆的供桌上
如今她生长在大江南北
庄稼人称蒿蒿草
用来做抽旱烟的火镰
或者焚烧出烟来驱蚊避秽
艾蒿啊艾蒿
你端午节时站立门岗
朴拙清雅一如从前
你超越平常的体香
我们愿意称之为神性
 
 
5、水面下的莼菜
 
并不是所有的蔬菜
都能从小接触到光华
我见过野生的莼菜
大半辈子生活在水下
而且水质必须清洁
不能有丝毫的污秽
这与我们的尘世大相径庭
我不知道它真实的内心
只能想像诗经里那轻盈的手
在波光潋滟的水面
采摘它绿莹卷叶的嫩梢
会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即便思无邪的白居易
也曾想着春天前往江东
亲口尝一尝它的圆融滑嫩
现在我看见农事里的妇女
趴在一条破旧的小船头
浓烈的太阳晒着她的脊背
两只粗糙的手小心地捧着
她担心娇嫩丝质的莼菜滑脱
但这并不会影响人们
食用千里莼羹时的心情
 
 
6、田地里的飞蓬
 
这个落寞的村庄
田地里飞蓬草最优势
它白色的花轻微质朴
有的略带粉红
有的略带淡紫
它的根会释放化学物质
用来趋避邻近的植物
如果有风经过
那可爱的小花就会起飞
带着种子
顺势占领和传播
这个外来的物种
俨然成了当地的主子
即使地上部分全部死亡
它的根茎也会重新侧出
爆成一兜兜像树木的样子
总是不要命地活着
仿佛灾难从未发生过
 
 
7、人世间的白茅
 
从先秦到现在
白茅草一直不肯减退
即使寒冬茎叶枯槁
它也是直挺挺地站立
向冬天表示抗争
如果春日来临
它就扎根土地
犹如混凝土里的钢筋
支持瘦长的身子不会倒伏
它的根须还要爬满山坡
生长出的白羽丛
像深塘将原野淹没
遇到大风吹来
就变成千万支羽箭
一齐射向人间
它知道没有人会自愿
与杂草同生共死
 
 
8、池塘内的四叶萍
 
当第一次与你对望
我就确信你不是三叶草
你的叶子倒三角而非心形
即使隔着二千多年的烟尘
我也能够分辨得清
那四张叶片并不代表
健康希望和爱情
还有难以寻找的幸运
无论叶片朝向东西与南北
都将人的思想抖落付予流水
你属于一小块自己的池塘
不需要知道生活哲理
你花开花落都发自本真啊
虽然一年一次轮回
却无意中净化了我的眼睛
 
 
9、空谷间的葛藤
 
我知道你是执拗的
你匍匐在地面寂寞地铺展
或攀附在树上悄悄地伸张
你活在欲望和迷离里
迟早死在欲望迷离的胯下
你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大
再怎么延伸也到不了尽头
你在山野空谷间流转
巨大叶片托出紫色的花
花朵自在得跟椋鸟一样
我不知道你是简单的快乐
还是因为快乐而简单
你满身的茎节落地生根
是不是也有郁结才绿色包丘
你说你要胸怀坦白的生活
但是腰杆不硬天性柔弱
还好没有错把自己当作人看
你不断蜿蜒着向上生长
我知道你攀缘的心
是对自己最后的救赎
 
 
10、鹿鸣后的青蒿
 
在宝石山与栖霞岭之间
葛洪修起了炼丹炉炼丹井
总结出一套肘后救急的方术
包括用青蒿绞汁抗疟
包括修养德行抱朴守一
之后就只有小仙翁的声音
有一段时间青蒿少见了
初春的河岸总是茵陈在耀眼
华佗告诉后人要牢记
三月的是茵陈四月的是青蒿
直到屠呦呦提取了青蒿素
直到青蒿素成为治疟的神药
这千百年间都有一群野鹿
在不停地吃着青蒿
还不断地发出呦呦的鸣叫
 
 
11、路沟边的车前草
 
车前草长在路的两旁
前前后后这一丛那一簇
我喜欢它素朴静然的样子
那些贴地生长的绿叶中
向上抽出的细穗直立而挺拔
即使被人畜踩踏了
也能重新挺起腰杆
我不知道它是否有过怨憎
但我却是一个脆弱的人
做不到不喜也不悲
我总觉得它那亭亭的姿态
是在跟我悄悄地对话
它说当花谢了果实由绿变黄
它的一生才算结束
它会用一切的力量去坚持
而我只会在强台风面前
退无可退地焦急
或费尽心思地等待
 
 
12、乡野间的桃花

来一次尘世不容易
刚刚从枝条上探出头
就被寒风在山梁上日夜催逼
那柔长的花蕊密密植缀花心
因为桃花知道荒坡不是平地
当一次次电闪紧随着雷鸣
雨点打得豆大落花变成泥泞
这些乡野间的春色
开满一季才是一生
她们都在尽心尽力地绽放
谁曾想到要沦落成泥
没有人在乎她们的遭遇
更不会有人去细细探寻
掩面而笑的花为什么会坠毁
 
 
13、古屋旁的花楸树
 
古人在最隆重的典礼时
头戴装饰十二条玉串的冕冠
花楸你树冠上垂落的线形蒴果
比冕冠上的饰物更神气十足
你是古宅旁常栽的良木
飞舞的长条犹如剑胆琴心
你说永远和村庄在一起
与乡亲分解忧愁歌唱欢乐
如今为什么隐匿到溪涧山谷
就像我不知道去哪里寻找
梓乡梓人梓匠和梓刻
这些看似简单的记忆
遍观现实却难以寻觅
我还是乐意在你的身旁度日
乐意在你带紫色斑点的花容下
若无其事地渐渐老死
 
 
14、墙角落的山葡萄

它的背景清晰祖籍西域
客居在我家院墙的角落
那藤蔓牵牵扯扯爬满篱架
要是时机成熟
它会结出一串串饱满的紫色
像无数只复眼在高处探望
我深知它高攀的信念
一直贯穿到原野
想回到被人工驯化移植的从前
在静谧的林中自在生活
如果我可以给它签证和盘缠
它一定无比灿烂再也不用心酸
再也不用躲进波动的高脚杯里
假装留恋那虚假的情感
如果我给它说话的权利
它一定比我目光深邃
嘴里不屑地喊出
你是一只书虫你禽兽不如
 
 
15、屋后的狗尾粟
 
谁家的屋后长了一株粟
邻居们啧啧称奇
昨天刚看过今天又过去
他们平静祥和从没想到
北方的粮食作物会孤立南方
在菜地里成为观赏植物
你看它顶生的花穗毛短粒细
下垂着像狗一样的尾巴
不知当初它是
出于义愤还是被逼无奈
或者怀抱某种恋恋的情怀
离开了家乡世俗它再也
闻不到麦香和喓喓的虫鸣
五彩的粟文化现在黯然失色
未来空余下褐黄的稃壳
 
 
16、家门口的稻花

稻花并没有消逝
它只是更深地钻入稻谷
成为糙米的心白
记录了水稻一生的遭遇
它清楚自己入不了花谱
作为花它确实太小太不起眼
以至于即使
庄稼人把它当作花王
就像饥荒的生命视它为神灵
最后它也只能谦卑地躬身
等待盛情的收割
去喂养别人
残存的禾茬被犁进地里
幸运时稻杆会变成
一个稻草人
把尘世的风情看得透彻一些
 
 
17、匡山顶的苦斋婆
 
苦斋婆苦苦菜
你看不见它的哭脸
它叶儿细花儿黄
全身散发着脚丫子臭气
它胸怀母乳一样的白汁
既充当野菜又充当粮食
让人回味苦中作乐的日子
苦苦菜苦斋婆
犁眉公看中了她的天性
迎娶她到龙泉匡山的茅屋
山下白云缥缈
北风呼呼地刮着
没有谁能够理解这种生活
除了剑溪的郁离子
 
 
18、白蔹到处都是

白蔹到处都是
它们悄无声息地生长
又默默无言地凋亡
它们的快乐
你在现实里头看不见
它们短暂的一生
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你一直很好奇
白蔹感受不到幸福
为什么还要苦苦坚持
清晨路过绿化带
你一路清点草叶上
还没有散去清扬的露珠
它们生活在真实中
没有谎言和互害
生命的微茫像云天高耸
你想如果白蔹化身成人
也是一群素洁的女子
它们的纯粹和亲近
让人怦然心动
 
 
19、杨柳依依地前行
 
杨柳蕴藏着柔情
它们摇曳在青铜的篆书里
是生活的一部分
二千多年来
它们不断地传抒
瘦削的身形逐渐丰盈起来
它们从故乡到异乡
依依地前行
那跌宕起伏的色彩
跳跃进城市的钢筋水泥
它们漂浮在类景物上
镜头里不断切换的杨柳枝
离风韵越来越远
离风骚越来越近
 

20、每一条清清的溪流都会有水草在浅唱
 
每一条清清的溪流
都会有水草在浅唱
清瘦的芦苇密匝匝地
丰盈的菖蒲泽兰参差不齐
它们感受着空气和水的意味
一只雀鸟从头顶上飞过
没有在意它们脸部的表情
小鱼围绕在它们身边
留下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也有自觉不自觉的风
吹出像蚕吐丝一样的声音
从远处飘来若有若无
它们有喜悦但很快会消失
剩下的忧伤在河里委婉地流逝
它们还见过着纱女子和麻衣男子
在不远的岸上相互倾诉
悲欢哀乐在阳光下铺陈
黄昏时就斜落到了它们肩上
 
 
21、我对各种植株充满敬畏
 
我对各种植株充满敬畏
无论蔬菜谷物药材和树木
它们都感时应节与天地共通
如果是春夏它们孕育生长
如果是秋冬它们收获蛰伏
生命由向外拓展转而向内回归
它们休养生息的过程
像从前父母亲的淳朴生活
他们以自己的方式体悟世界
不管日子怎样苦厄
总是心无挂碍地远离梦境
他们自性的样子使我内心羞愧
我也亲近那些死亡的植株
它们能为我撼动胸中的块垒
将无明和老死的未来舒坦一些
 
 
22、生活和草木总是密不可分

远古农耕的先民
躬身在野性十足的乡土
还把心事舞成乐歌
他们像草木随心所欲
根须扎进现实的山水
枝叶却在虚空处放纵
那些汗津津的口语
只要巷风随便触动一下
就会惊出一片悦耳的绿色
他们的生活与草木密不可分
一半的乐歌都借用草木来比兴
像可以织布的桑麻
可以食用的黍枣麦豆
和可以寄情的苍耳木瓜
假如草木也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他们愿意成为草木的奴仆
将它们个个奉为神明
扫描二维码以在移动设备观看
投诉举报

赞赏记录:

投诉举报

举报原因(必填):
侵权抄袭 违法违禁 色情低俗 血腥暴力 赌博诈骗 广告营销 人身攻击 其他不良信息
请详细阐明具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