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云游

1

倒空眼眸里的水  夕阳在小径上燃烧
肥腻的云去追寻素素的人生
清风盈袖时   我要离开

干净地离开    在这泥泞的秋色里
路边狂放的野菊   笑得灿烂
还有高压线上的月钩  披着暮色的
袍子   我挂在眼角的世尘
暗夜里    母亲风干的背影   会是我行囊里丰富的呓语


2

她   走得很慢
从东台    到马家滩

拐杖支起  驼的很低的背   
在坚硬的马路    她摇摇晃晃地
驼起   一大包过时的布料
车窗外   她投来善意的
疲倦因顿的微笑   皱纹里
让我发慌的微笑
我怕她  用那双污浊粗糙的双手
颤抖着剥开  青色包裹   剥开
我的内心   兜售   那么干净的世界


她   一闪而过 
世界摇晃   在她的背上
她   走得很慢
从东台   到马家滩

3

田野尽披  听雨的禅音
云游的阳光丢弃廋弱的南川
罗桑扎巴我的上师  谁扎入经卷？
一袭黄衣  枯坐的寂静的莲心

我也端坐   如你桌案的灯蕊
我也烧掉这轻薄的秋色啊
在上新庄的这一日   人事一如既往
抽刀的   自残的   算计的   卑怯的
我也自顾自   空尽这烦闷的虚空

是初觉你明静的法相了吗？
轮转的日月  凑近一无所有的世尘
在上新庄   我披着佛的空壳
在上下班的空隙    学着打座
修成一个灰溜溜的疯子


4

明天    还有雨
母亲     明天还有雨

你惦记的二亩地里
油菜籽   饱满   细小的黑色珍珠
如我儿时的眼珠   叭喳着的眼珠
等着你   母亲    等着你的
皱纹   汗珠    单薄的身子
你肿大的膝盖    在山坡
风与雨的刀子

明天还有雨   母亲
等着  你的儿子他
不只写诗   只是想你


5

磨盘之地     下半生无语
青春却不懂明媚的往时啊
说好长成    他的模样
任由清傲漂泊    由你认真的记起
这多简单呐    多简单

在磨孔里迷失的名与字
该有二十栽    凋谢的花提及的事
那年女儿出生    何时长了一岁
每夜暗月西沉   不知是美好的伤疤

是该自责吗？   在宽大的床上
对着手机屏幕   羞于说出迟来的顿悟
雨云褪去   混沌本不改在尘世
那时我风中一挑单衣
听见母亲呼唤    我的乳名

6

得再次搭起藤蔓   
空想  无心枯坐的岁月
在东台   攀过院落的青藤记起酒香
慢慢晃过的风   柴犬般迷糊
小院空灵  在大爷早烟星火腥红时
咳一声再捞出腋下褶皱的曲儿

他老旧的腔调   那段清白的月色
遇上豆蔻的女子    二尺印花的棉布
柜里锁着的一生    皆可做我
不忍再顾的模板呀  如今我竟找不到
生宣一样洁净的词儿   
安放无所不在的灵妙


7

窗外   还在飘摇着的远山
是最远的距离   建筑工地上
沉闷的打夯声   不适合烟雨静坐
干硬的水泥大道   更不适合芒鞋
踏一路清歌而去   
此刻   插进头发的手指
掏出的腥腻   终于还原本相
多适合这困顿的老旧时钟
她不紧不慢地   牵出袖里的黄昏
车马暂歇   集市开启
收容的零碎小钱 安抚衣衫单薄的
卖菜老人   从东头
我告诫自已   莫去扮演
比自己悲伤的角色    从东头
每一步  远离正道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