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河水浅了。
岸边的树失了蝉声
无法遮蔽澄澈的光
我在树下看父亲垂钓
有风吹落早枯的叶子

浮漂在水面纹丝不动
钓鱼线穿过柔软的镜子
我们的倒影互不言语
却几乎重叠，一只鱼鹰飞起
打破水天之间沉默的弧线

“这是北京鱼还是河北鱼呢？”
河水是想象的边界，许多年前
你在北方草原寻找河水的尽头
阳光刺眼，牛羊安静，你的
马儿年岁已大，慢吞吞的
远方是重复的风景，地图上
蓝色的线消失在黄色的沙漠

搬到河北一年多了，父亲已经
熟稔钓鱼的流程，也知道哪里
有“口”，钓得到大鱼。
打窝、上饵、抛线，铅坠入水
水面荡起一串涟漪。

架好钓竿，你静静坐在那里
不动声色。水畔扰人的飞虫
像芦苇的枯黄的穗，它们
谷粒般的身体，不一会儿
就密密麻麻地粘满了你的裤子

你稍一欠身，它们便惊慌飞起
如水花四溅。这些挥之不去的飞虫
让我想起小时候，你带我去亮马河边
抓蜻蜓。我担心你落水，害怕得大哭
你说“没事儿”，柳枝拂过我的头顶。

而潮白河畔没有柳树，岸边板栗
落下尖锐的刺时，水草并不知秋
水下的时光想必过得很慢吧。

浮漂上下浮动，你连忙收竿
鱼咬了饵却挣脱了钩
“又吃了我的蚯蚓”，你说着
重新上饵、调漂，抛竿入水
此时有人撑舟而过，收网摘鱼

父亲投去孩童般艳羡的目光
我感到时间，也有些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