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狄

作者: 2018年10月21日21:55 浏览:820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1

举起火把带着猎犬追赶太阳的部落
有一个神圣的王国:狄。
典籍中的北方,辽阔,奔放
嗜血的刀,那一片苍茫的图腾
被天地的战神所吞噬
蚩尤的口语一吐,牛头挂于苍穹
跪拜的膝盖一千年
疆域无限。九黎壮大
天下劳作的人,称为黎民百姓

2

国狄河是离我最近的河
但我从来没有拥有过它
因为它深刻,它忧伤,它苦涩
不是为了哺育,它的两岸无人家
它只有连绵的高山
两岸是悬崖。它的形成
注定是孤本,或绝唱
我捧在手心里的水
冰凉。我所有听到的传说
只有一句话:
“上国狄,下国狄,国狄有个好苗人;
上龙塘,下龙塘,龙塘有个好苗王。”

3

我是从北方放逐而来的枫木
绣在女人衣上的三条河流
三千年的流淌,质色不改

4

国狄河,受伤的沟壑切入太深
树林医治了裸露的泥土
我却医治不了内心的野兽
我所有要展开的伤口
都是从这条深谷流出血液
翻着被草木装订厚重的大书
以河为中线,两岸山上的村寨
学飞、人打、监区、东务、东容……
消失了的,依然保存的
在口头上,在记忆里
西波王,他雄伟的金銮殿
是国狄河的灵魂
多少代人不断的魂牵梦绕
植入我脑海的骨符

5

诗人说:为了生存你要流下屈辱的泪水。
那些年我的先祖揭竿而起
自立为王。
那些年的国狄,风声鹤唳
我的先祖穿着草鞋带着大刀
攻克多少州府
那些年朝廷招兵买马
修筑南方长城
那些年的泪水是国狄河的绝望
那些年西波王,被赶尸回来的
只剩一颗头颅

6

国狄瀑布,是一个苗女的两行泪
为谁而流?
我坐在西波王坐过的马鞍上
隐隐约约地听到:
“我的王,我的王。”

7

国狄河,乱石穿空的时候
那些茅草屋经常被一夜烧光
那些茅草屋经常又一夜搭架
国狄是躲避战乱,躲避匪患
躲避生与死的争质
如果男人不拿枪反抗
我生命的故乡怎么叫“人打”?
如果女人不携儿带女躲藏
我失去的故乡怎么叫“监区”?

8

我的祖母经常告诉我:
孩子啊,国狄悬崖的那些山洞
是躲“渣菌”(苗语:当兵的)最好的藏身。
但我庆幸,我不活在躲避的国狄
我已经不需要山洞
我是明目张胆地开土、犁田、种植
我是明目张胆地丰收

9

我的父亲说,一头牛的宿命
是把骨头种进脚下的土地
这块只有高山和峡谷的土地
我的先人们一代一代地
生在这里,死在这里
于是当我面对国狄
我能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沉默
埋葬了我的祖父,我的父亲
他们传承的图腾
我背弃信义。国狄上的梯田
像我荒凉的内心
野兽出没。我的枫木
在红叶似火的比喻里
逐渐地老去

10

国狄,属于我的时代就是放弃
让树林去医治它的伤口
我走出一本古老医书
已经扔掉了种植药方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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