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园，够放下

机场码头，街道。都市的霓虹
闪烁喧嚣之外
够放下一楼巴掌大一座小园
靠近黄河北岸

是的。楼隙间长几棵果树
够飞鸟栖落
园中再耕种一小块泥土
够撒下一把草籽

星星擦亮夜空
泛着微芒。片片草叶上的虫鸣
够奏响凿壁偷光的欢唱

面对自己。小园遗落的寂静
骨质间出现的裂缝、麻木和疼痛
够安置我奔波半生的劳顿

月季花如期而开

积攒了一冬的火焰
举起春天的萼瓣
幽香飘远。十几年从未爽约

双目凝视。不忍心折取一枝
一直爱着她单纯品性
满身毛刺
也爱她温暖的距离
相守的深情

葡萄

柔软的藤条。无时无刻
向上攀爬的骨指
一生高高托举阳光的养份
硕大叶片。紧护下紫色饱满的果实

蒙蒙秋雨里
一串串
一滴滴往下坠着

而亲手栽下树苗的母亲
白发丛生。额头上的皱纹
葡萄一样再也无法藏住
几十年攒下的
众多颜色、糖份和酸涩了

月光谣

静寂。只有这青藏高原
黄土高原夜幕擦亮的静寂
一颗巨大宝石溅起那银河的波纹

让一滴眼泪清瘦花朵上
低眉滚下朝露
穿越大河爱上一世草木

今夜这西部高地
只有这一片湖泊，这一扇窗口
配得上你如此静寂地抚摸

只有一匹孤独的白马
承受得住你踏着闪电远去
如此静寂的速度

众野草

春天。泥土里
一一拔出深埋的身子

砖缝、石头缝，见缝就钻
越坚硬，草尖越用命——

随风打滚。一到深秋
草籽又忙于寻找
下一个土窝，扎根过冬

不知它们，认没认过命

韭菜

面对刀子的狠韭菜很强硬
割一茬长一茬
似乎刀子不配做它的磨刀石
那些割过韭菜的手
铁打的刃，早已锈蚀成了渣土
而韭菜还在时间上磨刀
在泥土里藏锋

蜗牛

铠甲随身驮在背上
柔软的触角举着微弱灯火
泥土间爬行觅食
蜷缩了多年的肢干
森林般高楼下，一小块潮湿草丛
耗去半生打造成的躯壳
何曾完全被自己掌控
为自己所用

蝉

高低起伏。昼夜敲打的发声器
一个夏天的火
仅够腹语锻烧出一腔热词
鸣于高枝

听懂了，知了
听不懂也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