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街头

□吴泽军

解放南路进入了清冷深秋，北风开始有些着急。
街面一处台阶上坐着一位大娘，把从武水桥头
买来的油炸豆腐一块一块地摆在身边的水泥地上。
她打量豆腐块的数量和成色，想在自己的内心
为这个秋天，找一个安心的角落和理由。
她看不清城市街头太多善舞的灰尘。
她身穿旧时代那种浅蓝色大满襟衣裳，
白发秋草般飞舞，皱纹满脸，神情迟缓。
哪怕在将要享用的豆腐和散落街面的灰尘之间，
垫一张街上散落的广告纸，
她也嫌麻烦，懒得去讲究。
要是她那些列队在街面上的豆腐块，
退回到洁白翻滚的热豆浆，再退回到
黄澄澄的豆子，再退回到城郊她那块菜地上
那片青秀的黄豆苗，再回到早春的解放南路，
她从路边的门市部买下黄豆种子，
她就没得空闲在街头旁若无人地坐下来，
慢慢盘问黄豆种的发芽率，够不够支持得起
她越来越小的春天，越来越低的命运。
她还不想错过春时，她会在自己的菜地，
心念绵绵地松土，施肥，下种，除草，
不需要那些近亲般的昆虫，
把她提醒：春寒湿气像小刀子啊，别在地头久留，
担心寒湿侵进身子，钻入骨缝，会引发旧疾和隐疼！
此刻秋深风寒的街头，穿梭赶急的脚步和心事。
如果我从人流中走出来，走近她加以提醒：
大娘回家吧，北风像小刀子啊！
我会被误认是大娘的儿孙或者近亲。
不会有谁知道，多少年我从解放南路经过，
每一次走过武水桥，总会看一看桥头
那些卖油炸豆腐的摊子，透过起着皱褶的
浅褐色的油炸豆腐皮层，看到里面，
包裹着一团团洁白、纯净、柔软的内心。
              2017年10月19—20日写于临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