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樵/2018年10月31日

当我第一次面对， 
这条用白色卵石，和黑色玄武岩，
铺成的甬道时，
内心里，满是无尽的悲凉和哀伤。
枯枝一样的双手，
正绝望地，从地狱边缘伸向同样是绝望的虚空之中，
试图抓住什么？
却什么，也没能抓住。
生命中最后的光焰，
就这样，在刽子手冰冷的屠刀下悄无声息。

骨瘦如柴的母亲，
怀抱着早已冰凉的娇儿，
面对着苍天，力竭声嘶，
喉咙里，却是无边的死寂。
一具又一具白骨，苍白无力地散乱、堆叠，
散乱和堆叠在火一般滚烫的泥土里。
笼罩着，却是冰霜般的冷酷，
冷酷地，让人心发抖和颤栗！
像是在1937年的12月，
秦淮河畔，那个永远都不堪回首的严冬里。

扬子江，呜咽着，
吞咽了多少的血和泪水？
是破碎山河的泪，
是骨肉同胞，残阳一般黯淡的血水。
这泪和血水，
却遮掩不了，年迈的母亲和幼小的姊姊，
多么圣洁的乳房和娇弱的躯体。
那是曾哺育过我的乳房，护佑过我的躯体啊！
在狰狞的魔鬼面前，
无助地颤抖着、颤抖着，落满了屈辱的血和绝望的眼泪。

我站在，
这条用白色卵石，和黑色玄武岩铺成的甬道上，
不愿意，再迈出一个脚步。
我知道，
在这片火一样炙热的土里，
埋葬着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兄弟和姐妹，
或许还有我自己的一副，骨殖。
岁月，苍老了本该清晰的记忆，
把曾经鲜活的生命，
定格成一个紧挨着一个，四方四正的名字。

在这块沉重的幕布上，
贝德士、魏特琳、拉贝……还有二十多个动听的名字，
一个又个，像启明的金星般熠熠生辉。
那是渡劫的菩萨，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用善良、勇敢和人性的厚重，
在人间的炼狱中，撑起了托载生命的方舟。
历史，没有黯淡，
记忆，不应该湮灭。
铭记曾经的苦难，
是为了前行的脚步，更加坚定和从容。

阴霾的天空里，
几只白色的鸽子飞过，
嘹亮的鸽哨，划破了深灰色的天穹。
我凝视圣洁的女神，
那是在人类的眼中， 
对自由、和平和生命，从来都不曾缺少过的渴望与敬畏。
路，在每个人的脚下延伸，
一边是善的乐土，一边就是恶的深渊。
当我回望，这条用白色卵石和黑色玄武岩铺成的小路时，
一簇簇洁白的雏菊，正吐着淡淡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