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无人烟的高原，土地贫瘠，大地辽阔
一群来自天地间的生灵
呼唤自己，繁衍自己，养育自己
它们是青藏高地的精灵
 ——题记

1  荒野驰骋

我从大地深处奔来
像风一样奔跑，占领不同高地
占领6000米海拔极地
与尘埃一路奔跑，与阳光一起奔跑
与河流山川一起奔跑

我与生俱来奔跑，来自身体深处
来自天地灵界，来自自然恩宠
蓝天、雪山、清澈的湖泊，同聚高地
山地清风从高远处吹来
在我和同伴的角顶穿梭

可可西里，隆起的荒野
如一位白发老人，用空灵的双目
注视昆仑山苍茫的雪盖
河流稀疏的胡须，怀抱自然的雷电
一起踏着鼓点奔跑，向高地奔跑

远处清澈的雪山，同伴呼唤
在大地上移动，快速移动，奔向另一片高地
这片贫瘠大地，容留顽强生灵
驰骋，奔腾，回头折返
我们踩断荒原的枯草
踩断落在草尖的月光

极地禁区
居住一群自然的精灵
在荒野驰骋奔腾

2  荒野觅食

大地从沉睡中醒来
晨曦倾泻而下，如天空降下帷幕
整片草地慢慢升起，与云层接近
灰鹰投来了阴影，向左，再向左

正值中午，黑夜尚早
我们快速移动，我们追逐，相互抵角
我们一起聆听青草松动的声音
过了五月，总会有春天降临

太阳湖柔软无比
阳光和月光交替编织时光
一些河流开始流向远方，从我的身旁走远
山鹰在头顶飞远又飞近，背驮阳光和风暴
将季节的消息，第一个带到

3  昆仑早晨

第一个早晨
同伴们同时睁开眼睛
晨光升起，昆仑山掀开压下来的云雾
一只灰鹰飞上天空，踩上云端
大地升腾辽阔的雾气，四处逃散

昆仑山，太阳升起的底座
高举双臂，托起黄河的源头
昆仑山，一个巨大的围墙
张开双臂，怀抱沉默无语的高原

雾气掺进青草的味道，清香弥漫
穿越雾气，登上高地，群羊聚拢
晨雾消退，羊群四处散开
一群羊越来越远，昆仑山越来越近
4  可可西里黑夜

黑夜降临，每一天如此相似
黑狼的脚步，由远及近，由深及浅
它们披着黑暗的外皮，靠近我们的黎明
羊群渐渐收缩，喊声拥挤

温度与恐惧同时传递，同时放大
一群羊的悸动，有时来自一只羊
把一群羊缩小成一只羊，瑟瑟发抖
唯一的这片草地，不知所措
最终，也缩进羊群

5  生命奇迹

暖风，从远处吹来
水声，大地流动的水声
从最深的地底传来潮汛即刻要来的消息
汇聚成河，汇聚成湖，汇聚成母亲柔软
的目光，汇聚成阻挡野狼的隔墙

青藏高原怀抱可可西里
两只羊，对望，走近，相触
她如此美丽，脚步轻盈
他如此俊朗，身形矫健
爱情是一棵植物的种子
从荒草中一点点长出嫩叶
轻快地向上生长攀援，他们

一同走向湿地，走向高地
一同走近昆仑，走近卓乃
一同走向孩子们未来的出生地
河水流淌，水草丰沛，鲜花遍地
新的生命就要孕育

6  卓乃湖畔

走向湖水，越过湿地
越过繁花似锦。你只需原地观望
从祁连山东麓的侧面
看到孩子们侧面的脸庞，他们怀抱人间炊烟

你的正面，却是我的边缘

我看你用你丰满的乳房
哺乳黎明，哺乳夕阳
哺乳草原上出生的孩子
卓乃湖的寒冬今年来得最迟
所有湖水，养育你的乳房

7  悲惨的呻吟

宁静的大地进入黑夜
一声枪响，从人间传来
又一声枪响，穿透
荒野的狂风，在草尖飙过
父亲像一座山倒在高原尽头
他耗尽最后的目光，望向孩子
目光一点点熄灭

盗猎者用枪声表达快感
用我们取暖的绒毛，织成昂贵的沙图什
他们扛起庞大的欲望
塞进吉普车，绝尘而去
大地顷刻沉寂，天空昏沉
带回史前空寂

妈妈倒地的呻吟，穿透荒原
发抖的四肢紧抱所有恐惧
她肚里的孩子失去动静
像怀着一个石头

死亡正在逼近
有多少兄弟姐妹的
鬼魂，在天空上漂浮
带着生前没有来及生出的翅膀
飞过悲伤的天空和悲伤的河水

因为黑暗中的一道闪电
把我们变成
一堆不再觅食的白骨

8  迁徙之路

大雪快要到来的消息
被一些枯干的草率先传递

太阳湖变得越来越坚硬
十二月的寒风吹开石头的坚硬
一块裂成六字真言的巨石
变成一个方向
指向背对寒冬的栖息地

父亲和兄弟们在南方静候归来
母亲带着出生不久的孩子们
朝着昆仑山南麓的越冬地
默默无语，慢慢行进

他们逆着寒风的方向
迈着冰凉的蹄脚
越过一道道冰河
越过一座座山脉

一个孩子被队伍甩得很远
母亲站在原地回望
在雪后初霁的地平线
看到自己的孩子
一点一点露出他锐利的头角

9  漫步地平线

晨曦一点点升起
风，钻进我们的夏季牧场
不同羊群汇合成地平线
在初秋的大地上移动

来年的春天不远
万物安静，阳光和煦

回归指日可待，像漫过草地的河水
父亲登上高地
扬起他高傲的头颅和独角尖
又一次走向大地深处

晨曦一点点升起
所有的羊群
都被阳光做成一副奔跑的剪影
在地平线上移动

10  秋日黄昏

秋天正式来临
第一缕寒风吹起我和老伴的毛发
吹起高处的太阳
让它停留在昆仑山的头顶

孩子们渐渐长大
早早有了去南方的打算
他们将沿着我曾经走过的道路
再一次穿越寒冬，完成一次迁徙

我和老伴一点点老去
如同将要来临的黄昏
也许这一次我们不再远行
守望可可西里广袤的家园
在某一个春日清晨
等待远去的孩子们归来

11  和平与安宁

一切如此平静
晨雾消散，大地显现

一群藏羚羊从远处走来
它们怀揣南方的草地和雨水
这里是它们的家园
完成每一个生命的起始

阳光在昆仑东侧，拉开巨大帷幕
山鹰飞上更高山顶，沐浴阳光
卓乃湖水里倒立一座波动的雪山
一群羊在昆仑东侧，咀嚼地平线

远处雪山变成河水
变成一条条流向人间的河流
远处一个藏包传来歌声
那清澈悠长的歌声，折断盗猎的枪声

那歌声，穿过六月天际的
云层，孕育来年更多的雨水
让上苍保佑，生灵的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