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问候（外三首）

作者：赵晓梦

茶杯交换的黎明
细雨唤醒的睡眠
打着寒颤的夜晚
最亮的不是零点的钟声
而是你放飞的那盏孔明灯
在石蜡的伤痛中变得轻盈

你们洗过的每一张脸
打着寒颤，触摸遥远的星辰
注定是竹石林里沉默的碳酸盐石
成为好雨时节风的江口沉银
放下鞭炮和棉衣的新年
就像一匹撒蹄狂奔的小马驹

打着寒颤，穿越丛林签发的通行证
在昌蒲里眺望夜晚尚有余温的灰烬
冒犯你曾经命名的纳尔所多河
不让岁月抽走直抵心脏的杀猪刀
隔离你与世界的除了沙马拉达车站
还有六个在寒风中提灯坚守的男人

愿我保留这些年代久远的泪水
在这风吹皱的土地上赞许翻过去的一页
带着墨渍未干的手，触摸每一张洗过的脸
将藏在白扬树枝头的心事暴露在令人目眩的
蓝色天空下。让朝向大地的时间
篡改芭蕉树和白玉兰的花期


朝晖

确认山川和河流都已醒来
村庄的炊烟燃烧了夜
田野里的大白菜头顶霜雪
仰望绿皮火车扬起尘埃

树木的阴影还在执著修建
大地腹部升起的黎明
一根电杆标注了新年的方向
萧瑟的山坡上传来密集的发芽声

必须打开强光的搜索引擎
确认每一片泥土的面包都被加热
确认开化的池塘能接住麻雀的翅膀
眼睛容得下赤裸的攀西高原

倒下去的草重新被风扶起
最后是这结着窗花的玻璃
行李架上飘来的青春圆舞曲
掠夺了属于旅客朋友的清晨


台历

不要触碰那些并不简单的数字
从头往后翻，还是从后往前看
都是你无法承受的惊骇
一如你走时房间的模样

关于一片树林的打开方式
犹如萝卜咬到根方识淡中味
要说如意，还是那枝头泛黄的枇杷
——马平桥的蜻蜒刚刚来过

而我躲在一匹芭蕉叶的阴凉里
等风来。水仙和蝴蝶
掠夺了属于假山的清晨
芙蓉在秋水里仰望知了的高吟

喝下这沸腾的热汤，你就是
冬天里烧红的铁。无须从颓废的荷塘
抬起你并不高贵的头，朱砂的印章
早已为你收拾残局

等到新年的阳光都缩小在这纸片里
无论你从头往后翻还是往前找
受惊的树叶注定填满你结冰的眉头
——我想该来一场大扫除了


绛雪

也许我看到的有限，从你结霜的窗户。
也许你看到的更多，从那白雪覆盖的旷野。
在我们之间，是一条并不交集的铁轨。
缓慢行走的火车，正好丈量我与你的距离。

这是星期天的早晨，不会有其他任何人
到来。甚至无需从黎明的山洞睁开眼
在旷野！这些迟到的风景为我们出现，
如同公园里那张为你休息的长椅。

这世界如此美丽，就像新年来到门口。
我将和谁移动书桌，轻轻摇晃玻璃酒杯？
我在渴望的低语中想着，
那株高高的我可以够着的山楂树。

静静的欢乐，像是很晚才发现的一种绝症
——只留下两个误入歧途的脚印。在这旷野的
雪地里，为了新的栽种，你和我都在猜测
——火车下一个站点是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