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樵/2019年1月30日

常言道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
大柳树的赵村长说一不二，八面风光，
就因为老赵家的祖坟，占了后山上的官帽顶，
那是大柳树的风水宝地，后辈儿孙能出王侯将相。
长贵，只能当上门女婿，
窝窝囊囊半辈子，没有活出一点男人的模样，
就因为祖宗的坟茔，
没沾到大柳树的脉气，没有埋在官帽顶这样的好地方。
赵村长吃罢夜饭，
总爱去长贵家的上房谝传，不是和长贵——
长贵和儿子，什么都听看不见，
只能悄悄地，待在自家的偏房。
长贵的媳妇骂长贵，
不配给赵村长提鞋，像一堆烂泥永远也扶不上墙。
长贵不敢回一句硬话，谁让他是上门女婿，
谁让他的先人，没有占下官帽顶的风水阳光。
长贵睡在偏房的冷炕，对懵懂懂的狗娃语重心长——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狗娃长大不要学爹，要在大柳树出人头地，
做一个响当当男子汉，比狗 日 的赵村长还要风光！

腊月初七大清早，
长贵扛着䦆头，脚步朝着大柳树的后山上。
不会不抽烟的人，却攥着二十多元硬包装的好烟。
人们好奇地问：寒冬腊月里扛个䦆头干嘛？
长贵说：占个好地方，我娃将来也能当上村长！
人们坏笑着问：村长在上房里谝传，都说了些啥？
长贵不搭话，见人就请客，
把硬盒装的好烟，一根接一根地发——
明个晚上，请父老给我坐夜守丧，
还要把长贵，埋在大柳树后山的官帽顶上！
人们笑话长贵，头回听说给自己请人坐夜，
不找阴阳先生，就看好了各家的坟场？
人们说长贵痴傻，没人在意长贵说的胡话。
长贵的媳妇，指天对地破口大骂，
骂长贵，一个扶不上墙，提不起鞋的废物窝囊!
腊月初八天刚亮，狗娃就跪在大柳树旁号丧，
昨夜里，我的爹一根麻绳挂在了偏房的廊上！
才出锅的稠粥，却似渭河的冰凌般寒凉。
人们看见，官帽顶两尺多厚的冻土里，
丈二深一个墓穴就掘在赵家的祖坟边，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