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场大雪

好一场大雪啊！
下得跌跌撞撞，下得纷纷扬扬，
“一场雪后，世界终于一片大白”。

那就堆一个雪人吧，
自己就是模特。
最后，我会给它系上，
多年前你送的围巾。让它，
也来听一听，
那些雪崩的声音。

隐身人

是的，让另一个我选择隐身，
的确是一门伟大的学问。
大隐或者小隐，
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都缘于
内心隐蔽的羞耻，或者遗憾。

混迹于人间，都是有些困惑的，
或许一场决绝之后，隐身
便成了最好的抉择。
灵魂付之一炬，留给世界的
便只有躯壳。
应该是，每说的一句话，
都是迷路，都无岸可靠。

然而，那怕是是一个迷路的人，
一旦上路，总是会遇到
另外一些南来北往的人，
但孤独仍然是难免的。
你看，那些小心翼翼的人群，
又何尚不是，遍地的替身！

倾诉

风的倾诉是无效的，
风过处，万物都在抗议，
所有微妙的变化，都缘于
自身的折腾。

大多数时候，
风都会选择，偃旗息鼓，
或者穿林而过，
大地一度静默无声。

眺望的回归眺望，
俯视的仍然俯视，
一场毫无意义地谈话，便只剩下了
虚无的回声。

问佛

看来，今天是一个好日子，
走在路上的人们，正陆陆续续走向山顶，
汇集在庙门。
在红尘里忙忙碌碌，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心事，
要说给佛听。

但如果，你不是足够虔诚，
请你不要转动那个签筒，
佛在云端，看着你！
门口老槐树上的那只乌鸦，
也在看着你！
你也许并不知道，
它就是佛的使者，
报喜或者报愁，
全在你一念之间。

所以，再次请求你，
如果你不是足够虔诚，
请你不要，随心所欲地，
转动那个签筒。

守岁之诗

江南的立春日并不是很冷，
焰火升腾而起的时候，
我站在小楼的天台。
孩子们持续点燃着无边的暗夜，
那是他们兴致勃勃的世界。

田野里阡陌纵横，
路，照例还在。
遍野的油菜花开得灿烂，
烂在泥里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知道，明天的蜂蝶又将翩翩而来，
或为逐艳，或为釆蜜，
好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然而，总有一些什么
已经远远地离开，
永远都不会回来。继续在人间，
谁又能够避开，
命运之神的精心安排？
那一扇看不见的房门，正在为你，
轻轻打开！

祝酒辞

在以为，不再可能的时刻，
以满头白发接受你的祝酒辞。
曾经模糊的，又渐渐清晰起来，
但终究，再也无法，
准确地还原。

举起颤抖的酒杯，
言语早就成为多余。
或许仅仅是，无法抵御美酒甘甜的诱惑，
所有的悲欢一饮而尽的那一刻，
我仿佛又看见，
多年前那一颗，曾经流泪的石头，
又一次，
泪流满面。

甜酒酿

酿制是一次，
精神上的圆寂。
在绝对密封的空间，
隔绝意味着，
难以言说的孤寂。
循序渐进地软化，
无数个瞬间的精神崩塌。

时间改变着，
米粒最初坚硬的形象。
整个过程，是需要
严谨，节制，和自律的。
内心强大的驱动力，
仅仅是为了啊，还给世界一片
清洌的甘甜。

十年一觉

又是月圆之夜，
村庄笼罩在月光之中，
那么多往事热泪盈眶。
夜鸟的啼鸣，来自隔河的山岗，
凌空的飞来一击，
叫断了万千愁肠。

已经十年了，
十年一觉，不觉渐行渐远，
两鬓斑白如霜，
他乡竟成故乡。

终于再也没有什么，
能够不朽了。
城市里某个角落吹来的风啊，
请你快快载我回乡，
那怕是一具毫无用处的皮囊，
也仍然渴望，
葬于那一片乱坟岗。

为谁送葬

天仍旧高远，地仍然广袤，
吹嗩呐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一声声长，一声声短的嗩呐声，
召唤来了风，召唤来了雨，
道路便泥泞不堪。
八个杠夫喊着号子，
走得十分艰难。

置身在漫长的送葬队伍中，
你是平生唯一次主角。
终于没有什么可以伪装的了，
当盖棺定论的悼词，
牵动那么多变幻莫测的表情，
面对再也无法修饰的简历，
你总是有些黯然神伤地，
那就赎罪去吧，
你这个罪孽深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