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草木的距离很近（组诗）
文/余光之瞳（江苏）


《松林》

有些松树，松针稠密如眉，如故友
有些松涛，想象般推展开来，淹没古往今来

元丰六年，一个深秋的夜晚
两个叉手而立的人，静对交横的藻荇*
此时松影荏然，湖面水波不兴

哪些细枝末叶，轻轻掠过手臂
也会感受到宋时的清寒，此时浓烈如诗酒，凉薄如刀刃

松柏年长，短短一绺，不至于低下眉目
一个时光漏下的空，一只经年的豹，倏然而过

*注，元丰六年，苏轼有《记承天寺夜游》。

       
《桫椤》

连流于桫椤林间，寻找冬末春初的陈年旧事
恐龙已灭，恐龙依赖的食物还在
喜欢林中穿行的感觉，一丝丝光亮透过
生活斑驳陆离，一种编织人生的冲动

桫椤长成树的形状，但不是树
骨干里没有树木的结构，却有着竹子的坚韧
想象一下，曾经的恐龙时代，蕨类比现在高大威猛
我只是林间的侏儒，手执罗盘，寻找余生的出口


《银杏》

先有禅林后有城池，银杏还在禅林前
一株银杏，一株菩提，选良好的日子，去禅寺看银杏
佛说，秋是草木另一个春，银杏是最后一抹佛光
陪伴时光，缓缓的生长，与千百年前并无异样
静听银杏娓娓道来的卦事，也是星玫的卦事，与人类无关
以不变应万变，注定是冗长生命前匆匆的过客
想成为一棵树，务必成为它的意义*

*注：奥尔罕·帕慕克有名句：我不想成为一棵树，而想成为它的意义。


《菟丝子》

细高的芦苇，背后是一丛矮小的碎草
菟丝子依河而生，星星点点，花儿是有的，只开不艳

一颗菟丝子，安安静静地住下，在春天落脚，也在春天深耕
洛神花恹了，天竺葵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是缠绕

一个起风的夜晚，月黑风高
我只带一把錾子，还有一册记载竞生规则的书

注：菟丝子，一种常见的寄生植物。


《酢浆草》

擦拭铜镜，使其光泽鲜亮
揉碎的草末，心地更加透明，缺衣少食的年代
一把浆草，可以渡过一个难捱的夜晚

花和叶子一样，中午张开，晚上闭拢
如果你意犹未尽，偏于一隅，请数落三叶草的颜色
找到四片叶子的酢浆草，能够找到幸运

马刺苋、刺蓟菜、鸭拓草、酢浆草
这些最熟悉的陌生草
也有生存的理由，果实炸裂，为了繁殖
一方泥土，容忍了春天的轰轰烈烈


《芍药》

花属季节的信物，心有一丝牵挂，半亩芍药足够
情可以入药，芍药性微寒
一钱芍药，一钱当归，气定神闲

一篱圈围，将心囚紧
五月不垂泪，生在五月真好
牡丹过后，等晚春落寞，看似没有骨骼的花朵
离别时互赠，情总在柔软之处
绰约，不与人说，一生静静的开放和笃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