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个春天的早晨
我背对着灿烂的旭日
我的皮带铲子，在一个谐音里
是我母亲的分娩，我在产房里
降生到一个福窝窝里
不能自拔，我只有在松开的
时刻，系牢，也是记牢
另一个崭新的开始，我的皮带
是连接我和母亲的脐带
环环相扣，难舍难分
是一种刻骨铭心的勒入肉体


◎含泪是三月的冰雪


望一眼母亲的黑白遗像
我的眼里滚动着三月的冰雪
禁不住一种悄然的融化
有些泪流满面，一只喜鹊
在黄昏里的一根枣树枝上
叫不出三月吹面不寒的旋律
以及杨柳风的喜悦和节拍，我在踽踽而行
一种感恩的弯腰
像一次一次焚香的施礼
在母亲的遗像和奠盆面前
在地埂上，看到了一些
莫名其妙的杂草在新生着暗绿
转动夕阳落山的年轮
那是深含的眼泪
一次次沐浴着阳春的光芒
那些寸草之心
在吮吸着抽泣乳汁的雨水
像即将埋葬的母亲，一次次破土而来


◎母爱是一个比喻的本体


一团银丝，携带着母亲的
汗腥味和乳汁味
不准洗脸，是为了让一行一行的
热泪，像三月的犁杖
一次一次犁进厚德载物的
深处，不要被
一只岁月流逝遗忘的耙或者磙子
磨平了思念的犁沟
肤发授之于父母
不可理发，不可刮胡须
在一种祭祀的期限内
只因一种长长的长出
在生发一种长长的思念
这样的思念是对于亡母的念想
那些发丝在与日俱增
那些思念在与日疯长
只为了铭记，大地的恩典
莺飞草长，有着三月春晖的滋养
长在心里的，是看不见的风吹草低
一只一只羔羊
啃食着母亲如放牧的萋萋芳草和淹没


◎一种缘是一种转喻


那些干脆，像母亲在咽气前
劈着一根一根的柴薪，干净，利落
在我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
那样的一针见血，像母亲
是春天的柳丝，带着一种
柔软的姿势，横卧在炕沿上
在被穿上紫红的寿衣
像一种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的
病情，离开
有些水土不服，这样的一个转喻
在发烧，在回归一种
不言而喻的陪伴
子孝孙贤，那是一种潜滋暗长
一种远离是一种病原体
只有靠近，才可以不治而痊愈
母爱，一种婉曲不尽的方式
在表达，一衣带水的缘分
有些高深莫测的，天机不可泄露
像一种天象的语言周边环境
有着很强的磁场和气场和语境


◎母亲要走了是一个梦


父亲穿着长长的袍子，对襟的一角
掀起，露出了一种青灰的骨骼
和不寒而栗的冷
只因母亲的墓穴就深挖在
父亲的墓穴边，那是一种
乾坤交泰的合葬，之后
是一种彻底的覆盖，不再走风漏气
要共同长居在一个清静的福地
母亲要走了，依旧是一个梦

我没有理会洒在路边的金币
在闪闪发光，捡到了一枚一枚
凤凰的金钗，那是一种珍爱的留存
轻轻的抖动，凤凰是一种
栩栩如生的变大，不知道
一位白胡子仙翁在一种和蔼的接取中
依旧是一种收拢了翅膀的一枚一枚
金钗，落在地上
盛放在一个包裹里
那是我在擦拭母亲棺木旁边的两只吉祥的大鸟
母亲要走了，那是一个梦


我的远去的亲人，引领着我
向东，进入了一个小树林里
不见了，可我看了那些诗意的绿芽
不知道那是一个植树节
是一个不冷不寒，不慌不忙的日子
却是一个植树节，神秘的日子
母亲要走了，依旧是一个梦

点燃夕阳，点燃旭日
还有十二支红色的蜡烛
十根在一个没有拆封的包装里中
像过去的日子，无法拆开包装，两根有些细
在敞开中，不知道这是最后的时日
而十二支，依旧是一个神性的日子
生命的纤细，在风烛残年
一种外在和内在暗喻，一种虚和实在暗示
母亲要走了，那依旧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