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仙岭
.
三年后才发觉
我长了一只会呼吸
伪装成绿色种子的尾巴
并且开始习惯用它啃食
台阶上的青苔
.
每星期一次,双手合十
刻意装扮成虔诚的小沙弥
口中念念天地虚无的虚无
这片老大的林海
把我红尘滴干了水的爱恨
吞进去,又吐出来
.
在半山腰上思考攀登的意义
酝量了一整天的欲望开始有条件反射
我此时心机暗起,避开人群
在无人知晓的甬道上打扮修剪
身上叮当作响的
挂满念珠的前世
.
在高山之颠,风过就是吻过
只要有一丁点的俗念
我就是那个头顶长灵芝
逢人便敞嘴笑的神仙
.
我走近水时才发觉脚下已迷路
氤氲在眼里涂抹的绿火只不过是种迷象
古人饶有兴致卖弄三绝碑的风骚
我软在水里的指甲早已无力刻下
到此一游
.
总以为在白鹿洞口一定会
和白鹿不期而遇
我纯真的等待呵,
不过三秒钟就和米芾手下的狼毫一样的
瘦了下去
.
一颗幼笋历史性的破土成功的时候
我正戏剧性的点燃一只烟
郴江大眼瞪着郴山的小眼
我试着在苏仙岭的脸上附庸昏雅的邯郸学步
却怎么也踩不着柳永几百年前留下的影子
.
.
◆游人
.
毫无疑问
彼此都焦虑
焦虑的把往事松了绑
只是未曾预料
有几分枯意的桂花树还没等到八月
你就游向我
我就游向你
.
唱罢一曲秦腔
你早有自我陶醉的微熏
我愧为看客
坐南朝北,不语
.
坐在城市的肺叶里
绿色是块油饼
你我都竟相攀登、咀嚼
.
我们不曾约定
却总钉牢在某张日历上相遇
我一味的不屑洗脸
你每每将头发梳理油光
.
时间可能暗换了
只有亭子忠实守侯
你始终把呛喉的秦腔
牢牢系在每棵招蜂引蝶的桂花树上
我游历大半个春秋至此
惟有坐南朝北,不语
.
.
◆珍珠豆奶
.
苏仙岭牌楼
小吃摊子
豆奶很甜
珍珠，很远
.
上山的人们很渴
下山的人们也很渴
究竟谁最渴
只有珍珠豆奶知道
.
有人用珍珠豆奶
兑换人民币
惟独我
昏暗青灯下
用斗法的汗珠兑换
菩提台上的青春
.
.
◆屈将室
.
屈将室里关着的是谁
摸着布满尘埃的床幔
历史似乎很真实
现实却在虚构里
羸弱不堪
.
简陋阁楼不过方寸
地面也有些凹凸不平
70年前
中国的命运果真在这里踱过步么
.
石像正对匾联
亿万人的生命曾经被挪来挪去
而石像大概矗立后就没被挪动
五脏不全的千秋啊
是怎样亵渎过一个四肢健全的人
.
后人无法读得懂匾联上太息的文字
门前的桂花树荣了又枯
枯了又荣
最终还是枯了
.
树干上的弹痕依稀可辨
两个世々纪的守望一水天涯
哦, 请不要告诉我
屈将室里关着的到底是谁
.
07.8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