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在上诉说自己的“客观”
读朱万敏的诗歌,会感到一种冷静又悲伤的智性,作为一个诗人,她不是融入这热火朝天的生活,更不是迷失其中,而是作为生活的旁观者,把自己从现实生活、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出来,好似有一个高高在上的灵魂,在冷眼观察着这个世界,乃至她自身的生活和命运,其中的所有细枝末节。在这五首诗歌里是一致的。与之相应的,朱万敏的诗歌语言是冷静的、平淡的、娓娓诉说着的,是她自己的“客观”,这使得诗里的一切都呈现出沧桑的冷淡色调。她是在生活的片段里,写生命永恒的沉默、寂静、悲伤和失去。因为这种抽离,有时我们会看到,诗中显示出“乐景写哀情”的意味,如《红色星期五,日落前的一个片断》,“女人”显然是在热闹的城市“车流华丽地穿过街道”之时,感到了自身的孤独与厄运,又或《水中一日》,“我”告诉父亲“这里的生活很好”,“人们在集市上走动”“烟花在夜里升起”,但这些人世烟火的浮华喧嚣终归只是反衬着、为作者感知到的“枯竭”埋下伏笔,因而诗题实为点睛之笔。这个世界时时有不幸的发生,有其悲哀的本质,也永远有虚假的幸福表象,人们活在一个梦境套着另一个梦境的某种戏弄之中,而诗人是其中的清醒。
——推荐人:娜仁琪琪格《诗歌风赏》《诗歌风尚》主编
朱万敏,1997年生于江西九江,现为复旦大学15级中文系本科生。
言语使人孤独(组诗)
◆ 红色星期五,日落前的一个片断
走下第二级台阶时,她停住了
暮色中的女人,衣衫在晚风里拂动
路过这鹅黄色的春天
茫然的片刻,飞机闪烁着划过
空气里仿佛真有透光的寂静
她想起早些时候,艰难地
吃下最后一个苹果,
过于鲜艳的颜色
明天也有人要离开么?
在梦醒般的沉默里,
在遗忘带来的悲伤里,
她站在那儿,
感到时间正流过她
就像车流华丽地穿过街道
在近乎凝滞的喧哗中
厄运正向她扑来,
如同眼前骤临的黑夜
◆ 水中一日
父亲,今天我在回去的路上
遇见了雪,那么白
没有倒影,就像没有过去。
我知道,时间会消耗一切
可是如果我能倒过来走呢?
往昔的星辰闪耀,我又会如何失去
这里的生活很好,父亲
我见到了许多名字,过了很久
也没有什么可以记起的人
人们在集市上为节日走动,
那么匆忙,没有一点分离的预兆
父亲,烟花在夜里升起来了
雪一样刺眼
我看着那旧日的遗迹
那么隆重,仿佛在等待
那枯竭的一刻
◆ 夜 曲
阳台是房间的豁口,
经由它,我与对面的山丘
相连。这伏在城中的山兽。
在连绵的夜里,山上唯一的光
闪动,如此平静。
蟑螂将趁着短暂的黑,
在冰箱的鸣响中爬上餐桌,
伸出触角,探取这一天的残渣,
人们拥抱和争吵的残渣。冷的。
我躺在床上,看墙上印下的影子。
它来自楼下的某盏路灯,工厂制造的
千万路灯中的一盏。所有的窗格
盛着同一规格的光。从窗外看,
我们也是其中暗淡的一盏。
晾晒在窗外,晾晒在
这座建筑边缘的床单
飘拂在我眼中,像飘拂在
耳中的,公路上驰行的热望
云团在人们的睡眠中鼓胀,
步履不停。这些缓慢的云,如果
要熨平城市的焦渴,为什么
从不降落呢
◆ 白色星期一,午后在洗手台前
她洗手时注意到这面镜子
双马尾的女孩,一张困惑的脸
那是她自己么,为什么在和别人说话?
水凉凉的,有光在墙壁上来回闪动
这一幕是否足够平淡?她不知道
很快,她的家人会来接她,
在黄昏中离开这所新学校
她也不知道,再过几年,
会有一个孱弱的弟弟降生
有时她深夜在大街上奔跑,没来由地
记起很多事情,比如一条晒干的蛇
比如炎夏里潮湿的闪电
或者是现在,这个她认出自己的时刻
她将不断回想起这一幕,在入睡前
在玻璃窗的倒影里,在酒醒之后
直到将它视作一生的开始
而她只是洗好了手,转身出门
让太阳轻轻照耀在身上
◆ 蓝色星期日,凌晨鸟声隐现
我看到天花板上流动的影子
屋里还能听到人的呼吸吗?
我梦到我在草地上散步,整个晚上
没有遇见一个人
太阳消隐太久了,
我醒来也没有见到太阳
猫在外面狠命地挠
窗外有火车呼啸而过,
有救护车带着女人的哭声穿过
也许有人在回去的路上走丢了
明天他们会去放风筝,那将是一年中
为数不多的幸福景象,
但不是这样的
一个人不能决定他的出生,
正如他不知道,会醒在哪一场梦里
可是你不要害怕,天已经亮了
门外也没有陌生的人
(选自《诗歌风赏》2018年第4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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