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康伯(1097—1165),字长卿,南宋大臣,抗金宰相,江西省弋阳县港口镇南山人。南宋时期金兵南下侵宋,陈康伯力主抗金,危难之际,表现出非凡的政治才能和胆识。宋高宗称赞陈康伯“静重明敏,一语不妄发,真宰相也。”
陈康伯除政冶上卓有建树之外,还是一位博学多才的文人和诗人。21岁时(徽宗宣和三年)即中进士,其著作颇丰,遗著《陈文正公录》收入《四库全书》。他对故乡的山水情有独钟,在游览了奇山秀水龟峰之后,挥笔写下了一首脍炙人口的七律《龟峰》:
形势如龟秉赋奇,昂头曳尾向溪湄。
恍如献瑞在官日,犹似呈书出洛时。
石色蒸霞红甲润,苔痕滋雨绿毛垂。
千年屹立层霄外,高寿乔松可等齐。
“形势如龟秉赋奇,昂头曳尾向溪湄。”诗篇一开始,以远镜头展示出龟峰形神毕肖和气势不凡的奇丽图景。龟峰无山不龟,无石不龟,而远远望去,整座山体就像一只硕大无朋的昂首曳尾的巨龟。作者以拟人手法,写出了龟峰的神采,赋予了龟峰非同一般的气质和品性。“秉赋”、“昂头”、“曳尾”、“向”等词语用得极好,使原本静态的龟峰一下子生动了起来,而一个“奇”字,点出了龟峰的极不寻常,并为全诗确立了高格调。“曳尾”一词,还暗含着一个有趣的典故,说的是楚威王欲用庄子,庄子以龟为喻,表示“宁其生而曳尾於涂中”,不愿“其死为留骨而贵”,拒绝了威王。典故源出《庄子·秋水》,表现了庄子鄙弃富贵权势,不为名利所动,追求人格独立和精神自由的高尚品质。这一典故用于诗中,形象而又贴切地揭示了龟峰“秉赋奇”的特征和内涵。
“恍如献瑞在官日,犹似呈书出洛时。”诗的颔联紧承首联,展开了丰富的联想。这两句运用的是河图洛书的典故。河图洛书是中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两幅神秘图案,是华夏文化的源头,现已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河图洛书最早记录在《尚书》之中,其次在《易传》之中,诸子百家多有记述。《易传·系辞》中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汉书·孔安国传》言:“天与禹,洛出书,神龟负文而出,列于背,有数至于九。”诗中运用这一典故,说“献端在官,呈书出洛”,是作者仰望龟峰的著名景点“三叠龟”后而自然产生的联想,既表现了龟峰的神态、意蕴和内涵,也隐隐透露出“我”的存在及价值,使景与情、物与人获得了有机的融合。
“石色蒸霞红甲润,苔痕滋雨绿毛垂。”很显然,颈联采用了写实和虚写相结合的手法,可以看出作者从联想中回到了现实场景,对龟峰进行近距离的观察和描写,进一步表现出龟峰的神奇和美妙。龟峰现已被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和世界地质公园,属于典型的丹霞地貌,森林植被覆盖面广,终年云蒸霞蔚,绿意盈盈,水光潋滟,气象万千。这两句诗客观而又形象地反映了龟峰的地貌特征,而“红甲”、“绿毛”、“润”、“垂”等词语的运用,恰到好处地化实为虚,给人带来丰富的想象和美感。
“千年屹立层霄外,高寿乔松可等齐。”尾联很自然地收束全篇,与首联“秉赋奇”相照应,突出地表现了龟峰形象的高大和美好,似乎让人们看到了在奇山秀水之间升腾起一片青云,直冲霄汉。这显然是作者自身的秉性和感情物化了,升华了。有的读者看到“高寿乔松可等齐”这最后一句,心里可能会产生疑问:乔松的寿命怎么可以跟龟峰(神龟)等量比齐呢?这有悖常理呀,应该是“峰寿于松”才对啊!其实,只要细细品味,就不觉奇怪了,龟峰的乔松高大无比,耸立云天,实乃龟峰的精气凝聚和精神象征,它必定和龟峰一起千秋万岁,永远长青!
作为一首山水诗,这首诗的艺术性是很高的。这首诗表面上是在描写、赞美龟峰景色,但其中蕴藏了深刻的思想和情感,既是写景,也是写人,即“诗言志”也。诗中几处用了典故,用得自然巧妙,极大地拓展和丰富了诗的意蕴和内涵。在以词为创作主流的宋代文坛,作者能写出如此味厚和格高的山水诗实属不易,这无疑与他的高尚品格和修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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