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年，久病的爷爷
挥出生命中最沉重的一锤
锤音震碎了爷爷最后一缕游魂
也震碎了一个五口之家
 
贫穷，坚硬如铁
饥饿如炉火般旺盛的燃烧
弟妹们嗷嗷待哺的哭声
撕裂父亲尚在淌血的伤口
 
十六岁的父亲，独自
擦去铁砧上黑色的血迹
将悲恸与坚铁
塞进奄奄一息的熔炉
 
二
风箱猛烈抽动
在炉膛卷起红色的风暴
铁如残阳
映红父亲铁一般的脸
 
重锤和轻锤
交替着扬起或落下
一声一声节奏着
父亲关于生活的构想
 
破碎的铁
被反复融合、弯曲、延展
而后在痛苦的嘶鸣中
重生为养家糊口的本钱
 
三
机器的轰鸣，渐渐淹没
铁匠铺慢条斯理的低语
铁匠铺的炉火越来越不守时
直到不再被点燃

父亲藏起一身手艺
像落魄的草莽游走于街市
用日渐萎缩的肌肉
滋养着我与妹妹的青春

后来，铁匠铺
被岁月侵蚀、残破、消亡
而叮叮当当的声音依然常来
敲打我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