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踏着
昨日大雪的余寒
轻轻唤醒
睡梦中的小年

北方的小年
这天小街不见了
往日的热闹
寥寥行人
他们沧桑的脸上
眼里全是家乡的容颜

北方的冷
像静夜里猿猴
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啸
这风的凛冽令人胆寒

但是我不怕
我不畏惧北风的凛冽
因为在这凛冽下
有乡亲的问候
棉衣的暖

我捧着一碗水饺
凝视从汤里悠悠升起的
几缕飘香的轻烟
不知此时此刻是否
有人也像我一样
手里正捧着满满的挂牵

我牵挂故乡的云
积雪的麦田里，回家的儿女
手里拿着金黄的纸钱
那一堆堆，长满杂草的青坟
老人说，那里面是另外一重天
我在想，那一重天里
是否也正过着
温暖的小年

（二）
游子踩着残破的布鞋
走了一年又一年
那上面交织着的
是老家慈母手中的针线
心里的惦念

我隐约听闻
诗人口中喘息的乡愁
那是依稀可以望见的小年
几十年的老木门
那里面关着的，是老娘的期盼
走遍青山和绿水
回头看，家就在眼前

背着破旧的行囊
一个人攀爬孤独的塔尖
今夜的霓虹夹杂浓郁的幸福
那是异乡人眼里的团圆

我看见
西子湖畔孤寂的身影
徘徊着，徘徊着的
是回不去的缱绻
他像家乡的老父亲一样
沉默寡言

（三）
回家吧
我回家了
翻山越岭的长途
火车跨越了一站又一站
一站一站的
那是回家的磨难

过了下一站
就是回家的终点
我欣喜，我激动，我坐立不安
我欣喜的是，终将了却的
回家的心愿
我激动，家乡有了怎样的变迁
我不安，不安的是父亲的鬓角
母亲的眼圈

母亲见到我笑了
父亲依旧沉默寡言
他心中有绵延的峰峦
只是他的情感如磐石
我看见零碎的背影
走进幽秘的深山

母亲的言语
像优雅的珠帘
密集的珠子跳跃
在光洁的
未染尘埃的玉盘
那是十年前
儿子的心田

母亲总是在忘记
出门忘记拿钥匙
买菜忘记带零钱
生活的鸡毛令人痛痒难耐
母亲的记忆被这鸡毛扫去了天边
母亲忘记了许多事情
可忘不了的
还是儿子的冷暖

（四）
小年，小年
行人匆忙驱赶的年关
也是我忍痛放逐的流年
我正在看一部追忆的电影
轻点遥控器
吸入太多尘埃的肉眼
便看到了从前

从前我们
朝夕相伴的朋友
你是否听见
我正在诉说的小年

最近
或者将要打算
回到那条老胡同
看一看一起玩耍的屋檐
和以前一样的
光秃颓败的屋檐

还是想去
废弃的县政府大院
坐一坐光滑平整的石台
闭上眼，回味吃“大餐”的狂欢
那是回不去的童年

时光又近了一点
我已远离了光突颓败的屋檐
作别古老悠长的胡同
在一个新的地方
徘徊辗转

我遇见你们是偶然
那是几片随风起舞的红叶
我被紧紧包围在中间
围绕着，教育局老旧的家属院
我跑了一圈又一圈

樱桃和芭蕉的颜色不断变幻
初中是一道瞬息的闪电
我蜗居在巴掌大的校园
身心却可以得到充分的舒展

两百米的跑道
总折磨得我狼狈不堪
只能站着吃饭的食堂
味道别有一番
我爬上天梯
看篮球划过的弧线
偶尔瞥一眼
用砖头作球网的乒乓桌台

初中最后一位班主任
和我结了深厚的缘
如今我怀念，她老鹰般锐利的眼
锐利又温柔的眼

秋风吹落了一片叶
揭开了高中的风云变幻
曾经，从我身边闪过
一张张模糊的脸
我看不真切，这些人里
是否有谁让自己肚挂肠牵
在那个青色的时空
我多看了你一眼

一言难尽的还是高三
那时总有写不完的学案
拼命读书，不为考上大学
只想趁时光还慢
安静地享受醉人的少年

今天，小年
我想送你们祝愿
天涯孤旅的冷
我感同身受
但请你记住
家乡是一个原点
在这个原点上
我睁大双眼向远处看
默默估算着
我与你们的距离有多远

我看初升的太阳，日暮西边
老师，朋友，还有我的伙伴
我心底对你们甚是想念
这是个满是回忆的小年
在这又细又长的回忆里
有我轻轻的思念

（五）
我赶在
探望外公的路上
越接近外公
心情就像蜡黄的纸页
笔尖划过纸页的
点滴的从前

从前，外公啊
你戴着一副方正的大眼镜
总被我拿去偷偷把玩
从前，我记着
你喜欢静静端坐
不多言语
心里细想的
满是子孙的康安

你不苟言笑
是想以身作则
你无声的忠告
用心良苦的
告诉子孙要脚踏实地
慎行谨言

可能，您未能如愿
也许，您还有期望未圆
可以欣慰的是
现在的我和您一样
任劳任怨

我来看你了
趁着这小年
探望的路途太遥远
不知走了多少时间

走的越远
风景就越荒芜
您的家，就在荒芜的天边
在天边，或许更偏远一些

终于，我看见了
你更换了无数次的门牌
你家的大门已经锈迹斑斑
我带来了吃的，抽的，喝的，花的
陪着您，一直期盼的团圆
趁着这小年

默默伫立，我无言
我知道，您在这里
早已不食人烟
可我还是无休无止地
一叠叠给您送着纸钱
怕您过不好
最重视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