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家园和灵魂还乡时的凝望 ——论牧之的诗

作者:牧之   2019年08月07日 15:41      615    收藏

民族、家园和灵魂还乡时的凝望

——论牧之的诗

周维强


我与诗人牧之未曾谋面,但神交已久。有一段时间,他的微信朋友圈里经常发一些故乡贞丰的图片,具体的地理位置位于黔西南州贞丰县珉谷镇一个叫顶江的布依族山村。山清水秀,如诗如画。牧之拍摄照片的时间为秋季,秋叶落满了山坡,山村在保留本真地原生态的同时,似乎又多了一份神秘和灵性。我曾经为牧之写过两篇评论,一篇是诗歌评论《依然如故,魂系高原的心灵吟唱——牧之诗歌论》,另外一篇则是散文诗评论《高原的赤子,浓烈的乡情——读牧之散文诗集<魂系高原>》。散文诗评论因为写得较为全面和翔实,且对牧之散文诗进行了有建设性地梳理,对散文诗初学者的写作具有很好地参考意义,而被“我们”散文诗公众号推荐,转载发表。近些年,在诗歌创作之余,我一直在做诗歌理论方面的研习和阅读。一方面,是出于对文学评论的热爱和对自我理论素养学习的强化,另一方面,通过阅读优秀诗人的作品,进而在诗歌理论中加以阐释,学习优秀诗人的创作理念和诗歌技巧,达到自我诗歌写作的提升。创作是相互的,通过诗歌写作技巧的交流,诗歌写作思想的碰撞,诗人的诗心得到了有益的净化,诗歌的创作思路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开拓和延伸。从这个角度来说,阅读诗人牧之的作品和写作相关的评论,我本人也从中受益良多。现结合本人长期以来的阅读和思考,以及对当下文学创作的一些看法,形成此文,与牧之兄以及热爱文学创作、诗歌写作的诸位文友共勉。

“诗人的天职是还乡”——德国著名诗人、古典浪漫派诗歌的先驱弗里德里希•荷尔德林的这句名言应该是被众多诗人引用较为频繁的一句话。另外一位德国人、浪漫派诗人诺瓦利斯也有一句名言:“哲学是一种乡愁,是一种无论身在何处都想回家的冲动。”诗人江弱水在《诗的八堂课》一书中,在引用这句话时,在后面加上了四个字“诗也如此”。与荷尔德林的“诗人的天职是还乡”遥相呼应,阐述了诗歌写作的某种源头性的表述。“还乡”,到底是还哪里的乡,去哪儿还乡,为什么还乡,用什么样的方式还乡,荷尔德林没有说,诺瓦利斯也没有说,而没有说的这些话,恰恰是后来的诗人用诗歌的方式为之追寻为之解读的。

德国哲学家、思想家、教育家、学者马丁•海德格尔在《荷尔德林诗的阐释》一文中写过这样一段话:“诗人的天职是返乡,唯通过返乡,故乡才作为达乎本源的切近国度而得到准备。守护那达乎极乐的有所隐匿的切近之神秘,并且在守护之际把这个神秘展开出来,这乃是返乡的忧心。”

作为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出生的牧之,从80年代就开始写作、写诗,三十余年的时间,他先后出版了《山恋》《心灵的河流》《依然如故》《馨香依然》《魂系高原》《心灵的遥望》《纸上人间》《风在拐弯处》《牧之诗歌选》等九部,其中八部是独著、一部是合著。这九部诗集,如果仔细读完,你会发现,每一本诗集都与诗人在某一阶段的工作和生活以及对生命的思考息息相关,说是那一阶段的心灵历程也不为过。因为是诗歌,更可以说是诗人某一阶段的美学追求和思考,以及“返乡”时的一次深刻地悸动和微妙地感叹。我读牧之的诗,时常会陷入某种错觉,诗人时而寄情黔西南的山水,时而又会在山水风景里追寻浪漫与真情,时而又会呈现大悲悯的情感升华。牧之有很长一段时间在新疆工作的经历,离开故乡后对故乡的重新审视,又让牧之的诗歌中多了一份深沉与思考。所以说,牧之的诗歌在三十年的创作生涯中,一直呈现着变化、向内、自省的写作路线,于孤独中沉静内心的词语锋芒,于文化思考中安放诗人的神圣使命。

通读牧之的诗,我以为牧之的诗呈现三个层级的表现,第一,早期作品如散文诗集《山恋》,此时的作品为少年情怀总是诗,一颗诗心因为有想要表达或者发表的欲望,而不断地去阅读、歌唱。青春的热血在泛黄的纸张上,用文字驻留。文字稍显稚嫩,情思依旧绵长,且对于诗歌和文学的理解更多的是一种单纯地理想追求。八十年代是一个文学的年代,文学爱好者在创作上都有着良好的启蒙。据牧之自述,从小学开始,一直到初、高中,教书的老师都是从上海、江苏等地来的老三届的大学生,他们水平非常高,读高中时,教语文的老师的粉笔板书就像书法一样。语文老师文学修养很高,在教书的同时自己还写作,牧之的作文经常会得到老师在班上念。那个时候开始牧之就有作家梦的种子在心底萌发了。1980年牧之高中毕业,考上了兴义师专(现在的兴义民族师范学院)中文专业,在学校也遇到了像吴厚炎教授这样的好老师,就慢慢地与文学结缘,开始写作。第二,《心灵的河流》《依然如故》《馨香依然》《魂系高原》《心灵的遥望》等作品集里,开始有了美学的企图与哲学的探索以及民族血脉的回归。这是长期写作坚持下来,文学对人性对诗人写作的要求与规范。在这些诗集里,诗人开始在语言的修炼上,褪去青涩,开始寻找语感的流畅和语词的凝练,从语言的源头去寻找表达的方向。如果说在写作的道路上,突破和形成自己风格在某一个阶段无缝对接的话,牧之的创作应该始于2013年前后。2013年四月份诗人在《心的野渡》组诗里还这样写:“三月的风/吹过我掌心里的纹路/去引领百鸟们匍匐的爱/出壳 发芽 开花/燃烧着 艳丽异常//三月的风/普施一滴水的宽容与轮回/在红尘救赎众生/传道或者复苏故乡的记忆//隐去昨夜的噩梦/任梵音袅袅/给心灵一条归路/让三月的风和呓语/与我在梦里相依”(《三月的风》),六月份《芸芸众生》组诗里这首《芸芸众生》就有了某种写作的变化:“众草飞奔/慈悲的心跳/在千匹经幡中念经/满世界的风/会不会在双手合十的众僧中/立地成佛//一路的风都在喊疼/在西风中受伤的太阳/是不是像一座寺庙/在苍茫的旷野/独自静谧 庄严 神圣/等芸芸众生/分开尘世与白云/排着长队/匍匐 叩首 朝拜”,这种变化是很细微的,语词更加地贴近心灵,由高蹈空灵而变得真挚真诚,对于人性人情以及周围世界的审视也要变得更加地深刻。诗人在形成自己的抒情方式,不为外界所左右。第三,《纸上人间》《风在拐弯处》《牧之诗歌选》等诗集已经将诗人的悲悯情怀与对本民族的情感沉淀还有对故土的深情歌唱进行美学上的统一。在空间和时间关系上,诗人也进行了一定的调整。牧之的诗歌属于抒情诗范畴,他的抒情,抒发的是真情,不矫情,不虚伪,没有为了抒情而抒情这样的写作,值得肯定和尊敬。他的诗风,是浪漫而唯美的。你在牧之诗歌里,看不到口语诗的半点影响。他在黔西南,远离诗坛,远离一切非诗的困扰。作为一个布依族且使用汉语写作的诗人,我们透过他的诗歌看到了他内心那份对故土的赤诚之心,以及书写故乡书写本民族文化内容的一种使命感与责任感。

牧之在一次访谈中曾说:“刚开始是为自己写,觉得自己要出名,随着自己对人生、社会认识的不断成熟,到后来真正感觉到要为脚下这片土地而写,为我热爱的人、热爱的祖国,为理想而写,也为寻求生命的本真而写。”

诗人朴实的话语,让他诗集里的每一个文字,每一行诗句都有了金属的声音。

笔者结合诗人的诗作以及所掌握的资料,从三个方面对牧之的诗歌成就进行一番梳理。

一、 持续不断地创作,用心歌唱黔西南的山水,诗人的个体命运在故乡的大地上得到精神升华。牧之出生于贵州贞丰,除了在新疆工作生活的那一段时间,其余的时间几乎未离开黔西南州州府——兴义市,他的诗歌中,兴义马岭河峡谷、兴义万峰林、万峰湖等也经常成为他诗歌吟咏的对象。而对故乡贞丰,诗人更多地是回望儿时和少年时的欢乐生活。牧之的创作是系统而有准备的,他立足兴义,从黔西南出发,随时准备着,让自己的诗行走出黔西南,走出贵州,走向全国。这和诗人的生活经历有着莫大的关系,从山里的少年,走出大山,去求学,在城里落户,成家、立业,每一步,都是一段心路历程的记载。从某种角度讲,牧之的经历也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很多从乡村走向城市的文学青年的诗路历程。比如《感悟北盘江》:“备下一生的跋涉/把酒北盘江之岸/看岁月的浪涛溅起坎坷/等那些孤独的旅人/酒下肚 霄气冲天/任轻狂的时光倒流//吹开岁月的皱纹/北盘江的涛声/牵出尘世悬而未决的烟雨/等日月交替出场/隐忍着生与死的别离/在沧桑的峡谷之上/泅渡喧嚣红尘//找到入海口/北盘江 有了浩瀚的风向/而晚霞 把我们举得很高/携风雨雷电/扑打世界的影子/穿越千年的时空/看鹰隼搏击/仍旧是江山无限/岁月依然”,在这首诗里,我们能够感受到诗人回乡后,面对着眼前的北盘江,心中的激动与悸动。当少年时的风景涌入心头,那物是人非的变迁,以及岁月流逝带走的美好回忆或者说难言的苦涩情绪,都会成为诗人乡愁的一部分。“任轻狂的时光倒流”,其实只是想让成年后的自己重温一下当初的美好。评论家戎平一直关注着牧之的诗歌创作,他的评论很有前瞻性,他在阅读完牧之的诗作后,曾说,诗人牧之的的感情细腻,他的眼睛细心,做为一个走进现代化城市生活的诗人,心里放不下童年、少年生活过山寨、村落,那里的石头、野草、古树和布谷鸟永远地留在记忆中。在城市生活中,电脑、宽带、冰箱、彩电、微波炉、洗水机家电样样俱全,超市、银行、学校、医院和公园,宽畅无比的马路,还有出租车、公交车,生活方便无比。但诗人的心却仿佛常伫立古榕树下,注视一片片落叶怀念过山的冬雨、寒风,像磨砺的霜刀,沧桑的古榕树曾给山村老人、孩子一面温暖的厚墙。一棵古榕树,是一本记忆的书,它记载着一个村落的历史、以及它演进、变化和进步的过程。

诗人的天职是还乡。牧之用抒情的方式去还乡,从兴义到贞丰,从贞丰再到兴义,他用诗心丈量着脚下的路。黔西南的山水风景对于我们这些外地来的游客来说,可能只是一道道美丽的风景。但是对于诗人,却有着别样的情愫。它可能是勾起诗人往事的一个片段,抑或承载着诗人某一个阶段的一个记录。抑或,在诗人孤独或者寂寞的时候,让诗人的情感得到了支撑。

牧之的诗歌,在写怀乡时,想象力丰富,意与境都很有新意。诗人陋岩说,牧之的诗——意与境都很美。许多人认为意与境皆在诗歌文本里,非也。我认为“意境”应该分开来认识,意和境是不同的两个概念,存在于不同的载体中。“意”在诗作之中,“境”在读者心里。比如说王之涣的《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诗作里开阔之“意”的铺展,将读者的情绪导入了一种奋发向上的高尚境界里。换言之,就是一首诗的诗意,让读者产生了什么样的心境、给了读者一种正能量还是负能量的动力源,是一首诗歌“意境”质量高低之标准之一也。

比如这首《马岭河写意》:“亲近马岭河/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那么多扣人心弦的美丽/已在奔腾的马岭河中/践行我的心灵之约/我仿如一棵沧桑的老树/俯身于马岭河的怀中/在永恒的虔诚中/用血 煮沸思想//季节之外/年轮之外/马岭河岸边的稻香/溅起我的灵感与激情/寻找灵与魂的旧居/饮泣红尘/我便把沙子揉成泥土/弹指一挥间/一朵美丽的山花/开在了山妹子的胸前//凝视彼岸/一次次邂逅马岭河意外的风景/我想做一次冷静的看客/汹涌的涛声却辉煌着/在礁石中站起/我只有凝视雨中/默望着这揪心的风景/直到天上的月船/满载而归”,牧之让风景诗画般跃然纸上,读一遍诗,就是让风景一次次掠过脑海。他的诗歌,意象奇特,想象力就像插上了翅膀,时而飞向天空,时而亲近人间。“直到天上的月船/满载而归”,这样的句子,每每读完,都会在心海里回荡许久。

二、 心怀悲悯,用诗歌诠释人间的真情和大爱。在牧之的诗作中,有一部分是关注地震、抗旱和关爱女孩的,面对这一类即时性以及宏大的题材,诗人表现出了博爱的胸怀。其实,这类题材的诗作非常不好写,如果写得过于煽情,则显得情感有些矫揉造作,如果写得情感不真挚,则让诗歌流于形式。面对抗震诗歌以及对底层人民关注的诗歌,很多诗人选择了绕道而行或者回避。与其说他们更喜欢表现小情绪,倒不如说,对于现实题材的无力或者无效进入。当诗人的情感不足以和现实发生碰撞,诗意即不会存在。当诗人的智慧和情怀不足以掌控现实灾难所折射的悲悯,那么,诗歌呈现出来的真情就不会打动读者。从这个角度讲,牧之的作品《中国挺住》《玉树,我们和你在一起》《抗旱救灾,我们众志成城》《关爱女孩》《则戎的石头》《在城市生活》《写给女儿夏夏》《千岛湖之缘》《走进葫芦寨》等等,就有了非常有价值地抒情。

尤其是2008年汶川地震灾难发生后,《民族文学》杂志社撤换稿件,于第6期组发了“抗震救灾作品特辑”。在诗歌会上,杂志社全体人员集体朗诵专辑中布依族诗人牧之的诗歌《中国挺住》。奔赴抗震救灾一线的北京玛丽妇婴医院,北京市少数民族职业高中也参加了诗会并朗诵诗歌。这是一次用文学的方式来传递爱心和温暖、凝聚民族精神、共建中华和谐家园,是首都各民族作家、诗人和编辑表达对灾区人民的关爱和祝福的一次盛会。一首《中国挺住》,让牧之的诗歌呈现出了诗人悲痛的抒情力量。

牧之曾说,诗歌的创作过程是痛苦与愉悦相伴的过程,触及灵魂的吟唱更是心灵经受炼狱净化的过程,因为诗歌的创作都是来自诗人生命最隐秘的地方,是关乎诗人诗歌的灵魂和心灵的艺术展示。

极是。

读一读《北盘江,我的生命之源》:“天空已把大地压得很低了,北盘江,你把月夜留给谁呢?/晚风徐来,沿着你掌纹熟悉的走向,故乡祖辈们的思想光芒,在行走的时间中得到启示,要把游子的头颅和腰身躬向大地,你的精神与灵魂就会在古寺悠远而又飘渺的钟声中,让我在异乡走过梦的旅痕。/手捧故乡母亲的皱纹,在我生活的城市缝隙,寻找一个出口,让父亲在与我诀别的疼痛中,弥漫着隔世的忧伤,完成酣畅淋漓的人生涅槃。/北盘江,你是伟大的,你的灵魂让我明白,无所畏惧,勇往直前,就会在高原掀起骚动的高原之风,让大海的涛浪颤栗。”诗人对于北盘江的挚爱与深情,是让文字承载其赤子之心,然后发出灵魂的回声。

三、 诗句的思辨性和修行的佛性,让牧之的诗歌有了哲学和佛学思想的力量。诗歌的写作在历经了语言的处理,情感的沉淀,美学的要求以后,思想的升华是诗歌走向更高层次的要求。

著名诗人穆木天说过:“诗的世界固在平常的生活中,但在平常生活的深处。诗是要暗示出人的内在生命的深秘。”这里的“内在生命的深秘”其实就是思想性的升华与闪光。回头再读牧之的诗,“在凡间  人生的/逆流抑或顺境/低头的忧伤  都如/隔着的一张白纸/与那些抽刀断不了的尘缘/在一棵菩提树下/静候佛的光芒”(《沦落凡间》),在诗歌中,诗人对于现实世界有了澄明的告白与陈述,他把佛性隐藏在诗句背后,让诗歌自己去呈现;“是晚归/如同鸟儿与花朵/玩得游刃有余//是夜的想象/左找右寻/都是天空与大海”(《醉酒时光》),诗人在写作时,似乎整个心飞向了天际或者故园,是那些文字在牧之的笔下寻找安息的家园,而不是牧之主动去营造,这是一种诗意的归宿;“把泛黄的夜光/当成了天涯/和一棵临风的树/与我擦肩/从不回头”(《夜的回眸》),诗人在“夜”的意象里提炼出了让人内心安静的光与影;“穿越时光/沦陷的姿色/能否在憔悴与期待中/邀我入月夜/伫立迷离与无言之秋/看春江花月/相遇春夜/与光影在岁月中漂泊”(《相遇春夜》),牧之的诗作总体上是将美和唯美贯穿成一条主线的,这让他的诗歌呈现地比较透明。

我对这样的诗歌始终心怀好感:平实的语言,安静地叙述,从容地表达,真情地流露出诗歌的内在含义。读完之后,回味无穷,有老酒的醇香。且,一首诗读完,隔了很长时间再去读,依旧能读出另外的美。好诗应该拥有粮食成熟的金色,比如成熟的水稻,饱满——低垂着头,谦卑——优雅地迎风。好诗应该属于那种被读者像宝贝一样珍藏在剪贴本里,像稻米一样储存在粮仓里。

和那些拥有了太多的光环或者关注的焦点太多的诗人相比,我也更喜欢安静地写诗,与利益无关的诗人。诗歌本质上是远离利益纠葛的,诗歌就是诗歌,诗人就是诗人。诗人保持着对诗歌写作的敬畏,诗歌是诗人发声的一种表现。

尤为难能可贵的是,牧之在黔西南州写作,安静、自然、沉实且从容。他在编辑报纸副刊之余,发现新人,推出新人新作。将诗坛的一些污浊之气摒弃在诗歌之外,让真正的诗歌种子在他的诗歌中发芽,在他周围的青年作家的作品中落地生根。

读牧之的诗,我还读到了一些民族性的文化元素。牧之是布依族的优秀作家,“布依族信仰祖先和多种神灵。山、水、井、洞及生长奇特的古树无不被认为是神灵的化身。各村寨建有土地庙。一些特定的宗教仪式,要供奉神竹。各地布依族还供奉雷神、门神、灶神、龙王等等。这些反映了布依族作为农耕民族的原始宗教信仰。”读懂了这些文化背景,再来读这样的诗句:“神秘收住脚步,我们在山之巅寡言/岚烟,以一条路的方式离去/九曲回肠处,有独坐的旅人和落日/在断崖,看红尘的川流不息//风的拐弯处,有生与死的影子流连/我们找不到来时的路,只有在山之巅/与午夜的渡口,站在时间之外/任寒来暑往,在掌纹里呼啸而过//回首的记忆,冷若冰霜/山之巅,流淌着春水和月光/我们顺着风尘里痛苦的梯子攀爬/延伸的古道,满地的月光有祖先的/喜忧、风霜,和我们走南闯北,任鸟飞”(《在山之巅》),你就能体悟到诗人用词的深意。那些信仰里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美好禅意,对自然地敬畏,以及山水家园的诗意存在,让牧之的诗如井水般甘甜,又如画卷般纯美。

读了牧之这么多诗作,我最喜爱的还是这首《风在拐弯处》:“沿着萤之光,种植风尘,风在拐弯处/我们身在河之西,远离霞光和雨水/牛蹄里泊着的一汪清水,有一片新绿/与藤蔓缠绕,南飞的雁阵在我们的心空/故意裂开一道时间的伤口,而窗外的风/却在遥远的苍茫里,如水淡然//在风尘里禅定,时光上的霜凝有月光逼人/心境之外,灵与肉在岁月的影子里合二为一/落在地上的桑叶,挣扎着嫩芽和花朵/与一阵阵拐弯的风揉进我们的血脉/转眼,又是杏花春雨的江南姗姗而来//冬天来临时,抓一把风慰藉红尘/那些封尘多年的疼痛,带着刺的尖锐/和卑微、残酷、隐忍、不屈一起/与滚落的石头,在岁月的风雪里左冲右突/之后,回归到一条河流和风的拐弯处/不为花的绚烂,不为稻的清香”,首节写出了诗人的心境,尤其是“牛蹄里泊着的一汪清水,有一片新绿”,传神而灵动;次节,诗人表达了一种浪漫的情愫;末节,是诗人修行的禅悟,“之后,回归到一条河流和风的拐弯处”,可看作诗人“出世”的一种洒脱。

读牧之的诗,需静心去品,如同品高山茶一样,冲泡、慢品,不可心急;读牧之的诗,又如同走进了黔地的农家,喝自家酿的米酒,如果贪杯,必大醉,唯有与诗人一同畅饮,读山悟水,共叙友情,可留有余韵;读牧之的诗,只需捧着一颗诗心去交流,一颗诗心点亮另一颗诗心,收获自然是换来的真心与真情,就像没有钱币出现时,人们用实物去交换时的真诚与坦荡。


周维强,男,1986年出生,浙江文学院青年作家(诸暨)班学员。大量诗歌评论发表于《中国艺术报》《浙江作家》《上海作家》《泉州文学》《钱江晚报》《联谊报》《当代教育》《青年作家》等报刊以及中国诗歌网、中诗网、中国作家网等网站和论坛。部分作品被《新世纪文学选刊》《诗选刊》等转载。近期作品入选《2018年年度散文诗精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浙江散文精选》(文汇出版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读本》(金城出版社)。获云南北大门文学奖、《诗刊》征文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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