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是个新娘
刚刚脱掉红色带花棉袄
脱掉了两颊红晕
她的腿肚还很消瘦
贴身小肚兜还很单薄
她卷起裤腿
下到田里薅草
才过五一，田水保持着寒彻
她打了一个冷噤
二
她是个新娘
三个月后人们就忘记了
她跟大家一样，穿着
补丁叠补丁的衣服
把一头青丝盘成发髻
惹来了不少蝴蝶
她像男人一样地头田头
没日没夜。她拿着八个工分
按生产队的算法值六分钱
三
她发现腿肚子变粗的时候
我已经在人世间挂号报名
那时母亲若无其事
继续去大冶湖里挑水草
有时还下水里捉几尾小鱼
煎到两面黄给父亲下酒
母亲为了避免累赘
在肚皮上绑上一块棉布
缓解干农活时弯腰的麻烦
四
母亲的胸部开始发胀
因为我的调皮
她经常轻轻摸着肚子
仰望着蓝天，忘了干活
母亲是个新娘
不久就成了孕妇
七个月后步履蹒跚
身材就像吹了气
母亲的食欲越来越大
老年人说要吃饱要吃饱
母亲经常是吃了吐吐了吃
五
脸上开始长斑
母亲不在乎这些
她经常会双手合十
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
这是外婆的传承还是
无师自通。她还找了很多布片
缝制了很小型的衣衫
还做了几双指长的布鞋
直到我上小学才合脚
六
终于在十月份
她走不动了。她经常坐着
经常
浑身散发出某种幸福地发呆
在月底的某一天凌晨
我大闹胎腹。最后嚎啕大哭着
来到人世间。大汗淋漓的母亲却说
这是个讨债鬼

2019年8月16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