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诗歌的烈焰上空高蹈

——读大梁诗歌《观棋不语》

            ●雁阵

        在临沂诗群里，大梁绝对算得上是一位骁将，他的诗歌先锋、前卫，有着现代诗歌最为可贵的品质，词锋锐利，意象深邃而华美，冷峻内敛的情感深处，依然掩饰不住浓烈的生命气息。在诗歌旷阔的原野上，大梁点燃起一堆堆诗歌的篝火，他的诗歌犹如浴火而舞的凤凰，在烈焰上空高蹈。
        大梁的诗歌起步于八、九十年代。八、九十年代的诗坛正是朦胧诗歌、先锋诗歌、后现代诗歌最为盛行的时期。大梁从乡村走到城市，又从城市回到乡村，临沂大地赋予他创作的灵感和激情。而他，正如临沂诗群其他的诗人一样，从传统僵化的诗歌疆土中突围，标举现代主义旗帜，开放而不封闭，创新而不“跟风”，大梁厚积薄发，创作了一批具有大理石光泽与浑厚质地的诗歌作品。
        大梁创作的这一批抒情性很浓的诗歌，是诗人从生活原象与大自然景象中提炼出优美朦胧的意象。他的这些诗歌具有很强的张力，语言的典雅和意韵的厚重让我惊讶。且看他的诗歌《寒夜里一支绝望的杯子》，让我们领略到诗人在象征、隐喻语境下建构的奇伟之境：
        一支海拔很高的杯子保持沉默/站于玻璃脆弱的门首/有人小心地划亮火柴/企图找到燕子衔来爱情的春天/但街上已没有什么人走了//我动用起这盏杯子/我的目光若即若离/我看见杯子下蛇的眼睛/蓄满情人含恨的泪//杯子。杯子 ……/痛苦而迷途的杯子/我躲在暗处看你/在绝望中无可奈何地破碎//当我离开房子听到远处传来桃花的歌声//
        这首诗歌像盛满红酒的高脚杯是那么高贵、优雅、精致，莹莹闪光，又飘溢着浓醇的酒香。这只诗歌的“杯子”让人陷入理性的思索和迷离的梦幻之中。可以窥见诗人与恋人的一个铭心刻骨的相逢相别的场景，无论是昔日的举杯言欢，抑或今日的握杯言别，恋人惆怅万千，痛苦地离去，让人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爱情以及破碎的伤痛。
        诗人在《拒绝的青苹果》这首诗中，表现对爱情深层的生命体验：
        深秋。往情如水的河断流
        一匹白马匆匆掠过山峦
        美丽的忧郁转瞬而逝
        无可修复的年轮残局里
        最后一只候鸟被风追猎
        翎羽飘零

        山东南部的守望者，低头
        查阅一本时光设置的流水帐
        帐目通天。青苹果
        秋阳下静默如金
        悬挂或倒置在帐的表面
        呈现一面脱水后本质的无望

        季节病变中迷人的错误
        青苹果。拒绝的良好理由
        爱情痛楚如斑地逃遁
        青绿的手正伸向天空孤独无着
        诗人撷取“河流”“白马”“候鸟”等自然原象，表现情感世界的斑斓多彩。诗歌中的“守望者”为抒情主体。他在守望大自然，守望人生，也在守望爱情。“青苹果”颇具象征意味。守望者的最终结局，“爱情痛楚如斑地逃遁，青绿的手正伸向天空孤独无着”。整首诗歌笼罩着感伤的浪漫主义色彩。
        读大梁的诗，让我想起九十年代成名诗坛的河南诗人熊鹰，他的诗歌主张就是维护诗歌的纯净性、严肃性，捍卫诗歌的神圣性，他的一句诗话让我敬佩，诗是感觉的触角的注脚，人是生命的名誉的证明。我不知道大梁的审美主张与熊鹰的审美要求是否相同，但我知道他们的诗歌精神的相通。诗歌需要一种占据精神领空的勇气，需要一种纵横驰骋诗情之上的高蹈，而大梁的作品无疑是这种诗歌的范本：
        淡泊的夕阳在残空里孤独高傲/麻雀，寻找多年遗血的祖先/巢穴被瓦片晾透。一扇门/嘶哑地呻吟着关闭  沉默/将蝙蝠的美梦惊动/这群黑暗痴迷的先行者/同时传递了一纸飞翔的密令//一行火焰，漫步秋后虚无的田野/沿着古木空洞的指向，或者/枯叶瑟瑟爬行的柔软曲径/升腾。时间到达得如此精确/黄昏，大火弥漫了村庄的祷告/残存的花朵停止招摇/美丽在无情内灼烧/愤怒的菊，以及菊者高贵的汁液/拒绝往情悠悠的陷阱/只有急功近利的飞蛾，诱惑如梭/追逐着虚荣，盘旋在危险的/火巅。集体殉情/更可能为痛苦畏罪自杀//(《烈焰：愤怒挣扎的蕊或瓣》)
        这首诗歌传递着生命的密码与超验的魅力，彰显内心经验的智慧，更贵于表现诗人气势磅礴的情感迸发力。诗人在烈焰腾空的诗歌面前，选择了一片一翼冲天的精神高地，在诗歌的天空振翼高翔，俯仰天地。
        大梁生活在现代城市中，对于现代都市文明痼疾和人性异化都有所体察了解，诗人将审美视角聚焦城市人的夜生活，对于城市表面繁华而背后空虚和冷漠进行曝露和批判：
        城市如婴儿陷入无知的酣睡/失眠的眼睛星星点点/独身宿舍的无边浮躁者/在深秋的夜光里背影斑驳//天使涌向无度的灯红酒绿/将青春一把把地挥霍/表情面临贫血/美元在黑暗中则更亮地闪烁//模拟的神箭若有若无/被欲望之手虚怀暗袖/情人的白马已弛往南山/情人的眼泪也变成含恨的诅咒/健忘和虚弱/以后缠绕周身的病根/患者在迷人的不夜城外/空洞得状若残婴//（《夜生活》）
        大梁笔下的都市舞会只是城市生活的冰山一角。他对于现代城市人的浮躁、功利、媚俗进行批判性书写。他将繁华富足的现代城市作为人性解剖台，淋漓尽致地揭示城市人价值混乱、信仰缺失、唯利是图以及人际之间的冷漠无情，表现了作者对复杂人性的深入体察。
        大梁的诗歌还从众多的生活表象中，探寻人生的真谛，感受和发现深刻的人生哲理，比如《观棋不语》此类诗：
       “断壁。残局/一个布满危险脸色的夜晚//房外的雨下得正大/桌子上一盘无可救药的棋/你和水不期而遇/你不堪一击覆水而去//我在背后观棋观你/看你的棋子误入歧道/你的爱情红颜薄命/影子虚弱得如一张老弓//我叹息天气/一边收起这枚错误的棋子/观棋不语//”
        中国象棋文化博大精深，暗含人生处世道理。《菜根谭》曾说：“世事如棋局，不着得才是高手;人生似瓦盆，打破了方见真空。”棋理也类同于做人处世的人生道理。观棋如观人生，人生就是一盘棋。诗人在雨夜观看的是一盘残棋，其实是谈人生的成败得失，谈人生的经验和态度。
        大梁兼任党媒记者和驻村第一书记的职务，繁忙的工作使他无暇进行文学创作。他一度中止了文学创作，但他对诗歌的钟爱有增无减。近年来，他又重操“旧业”，忙里偷闲，相继有新作问世，可喜可贺！诗人若从情志的高远、视域的开阔、境界的崇高等方面继续作为，唱响生命的主旋律，则是诗人所要思考和继续奋进的方向！（2020年2月12日于李公河）

       【 雁阵，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城市文学》《星星诗刊》《山东文学》《当代散文》《鸭绿江》《文汇报》《中国民族报》《作家报》等报刊。著有文集《青园情怀》、诗集《昨夜星辰》、《缪斯之泪》。2018年荣获临沂市首届“文化之星”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