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的爱情(组诗)

作者: 2020年03月04日22:30 浏览:222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祖母的爱情

每次回到祖屋,
看见院子里巨大的
梧桐,叶已落尽,
只剩下树杈间密密匝匝
的鸦巢,像一座座
朴素的小庙,悬在
隐喻的天空中,
我就会想起祖母。
那时候,我仿佛已上
初中,骑着父亲
用旧的笨拙的单车,
穿梭在某种希望中。
每天晚上一到家,
祖母就会向我招手,
带着近乎神秘的表情。
她总是带我隐到
梧桐树的后面,从
一层层浆洗得发白的
衣衫中使劲扒拉出
两块干硬的糖。她总是
给我一粒,然后把
另一粒再一层层放回到
贴身的衣袋中。她
仿佛躲着所有人,
趴在我耳边说:孩子,
就给你一块,另一块
留给你爷爷。她每次
都会看着我轻轻地
剥开,把糖块放到嘴里。
然后再看着我把糖纸
抚平,递给她,她的脸上
才会露出那种至今我
无力用语言说清的微笑。
像秋风刚起,从树上
坠下的桐花,那隐秘的
气息,让我仿佛
忘记了那时祖父已经
逝去多年。但每天夜里,
他都会吃到祖母亲手
剥开的糖。那缄默的甜,
如同父亲每晚在他的
遗像前燃着的香。
蛛丝般的青烟中,
凝聚着轮回的真理,
和一个更广阔的
爱的原乡。


爱情

有一年,黄河里
发大水,冲毁了河心洲上
的一切。冲走了在
河水中挣扎了很久的
看林人。

大水过后,岸边
村庄里的李寡妇驾舟
走上河心洲,在
看林人小木屋那棵
被洪水冲倒的杨树干上
刻下一道深深的
印痕。之后的每一年,
她都会来。

我不止一次在大堤上
遇见她。多么安静
的一个女人。我们聊天。
她像讲故事一样
对我说,她现在是
真的怕死。

“如果我死了,谁
还会记得那个憨直的
哑巴?谁会记得
饥荒年月,那些深夜
送到我家窗台上的
地瓜和胡萝卜?”

有谁,会记得
那些他无法说出的
爱意,晚霞中干干静静
的手语?


傍晚

有一个傍晚,在
河心洲上,哑巴看林人
点起篝火。木柴
烧裂的声音与河水
汹涌的声音缠在一起,
构成安静的另一面。
这是令我神往的境界。
我给哑巴读我写的诗,
哑巴显得不安。
他领我来到木屋的
后面,借着火光,
他指着一棵杨树给我看。
树身上歪歪斜斜刻满了字。
我走进仔细地辨认:
“二妮”,“二妮”,
全都是“二妮”。
他笑着,在火光的映照下,
安静而又灿烂。那个
傍晚,只有我和我的诗
是荒唐的。

深秋

暮色来临了。
像时钟一样准确的父亲
将院子里该归置的
一一搬进堂屋里,
然后,开始烧水。
我小的时候,用木柴烧。
现在,改用液化气烧。
水热后,父亲会从床底下
拖出那只粗笨的,
比我年龄还要老的木盆,
喊母亲一起坐下,将热水
倒入木盆中,泡脚。
每晚都是这样,两个人
面对面坐着,并不说话。
两双脚在升腾的热气中
安安静静地挨着,
这个深秋也不例外。
我无力陈述两双脚的倔强
与缄默。类似于
无垠的诗歌也道不尽
他们五十年简单
如白水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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