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林莽 作家,编审。江苏如皋人。1944年肄业于江苏省如皋南淮高中。历任《新徐日报》编辑,青岛日报社编辑,青岛市文化局戏曲创作组创作员,青岛市文联《海鸥》文学月刊编辑,编审。山东省作家协会第三届理事,中国散文诗学会副主席,青岛市作家协会第二届名誉主席,中国诗歌学会第一届理事,《中国诗歌年鉴》编委及特邀主编。1945年开始发表作品。1980年起以散文诗写作和研究为主,兼及散文随笔和文学评论。1985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醒来的鱼》《耿林莽散文诗近作选》《五月丁香》《耿林莽散文诗精品选》《飞鸟的高度》《散文诗六重奏》等13部,散文集《耿林莽随笔》《人间有青鸟》等三部,文学评论集《散文诗评品录》等二部。《耿林莽散文诗选》获山东省首届泰山文艺创作二等奖。《草鞋抒情》分获山东省首届泰山文艺奖及省2004年精品工程奖。2007年纪念中国散文诗90周年活动中,被授予“中国散文诗终身成就奖”,2009年获中国作家协会颁发的从事文学创作60周年荣誉证书及纪念章。2015年《星星》诗刊主办的“首届鲁迅散文诗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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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诗三首
声 音
鱼没有声音
蟋蟀以翅长鸣
——何其芳:《声音》
“声音是我自己的”。
不属于太阳,月亮,也不属于哪一堵古老的墙垣。
翅膀与翅膀轻轻抖动,弹出来的声音是微弱的,却有着我自己的独特。而不是鹦鹉们的学舌。
西窗又吹暗雨。诗人姜夔这样写道,不是暗雨,是暗语吧?
音乐的幽灵,一滴滴,比雨声温暖。
一只萤闻声而至了。它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闪闪烁烁。
世界上最弱小的一点微光,照亮了草间小虫, 一曲孤独的苦吟。
“声音是我自己的”。
不是千人一腔的陈词滥调,也不属于指挥棒下的鼓乐齐鸣。
落日也辉煌(4章之1)
告 别
风中的男孩引颈向晚
怀抱着落日下沉
——欧阳江河《老人》
铜鼓和号角,吹走过了,
光和热的鲜果汁,喷洒过了,
太阳,这“日”,走完了他一天的路程。
落日光渐趋淡隐,似失血之唇,那种亮丽,那般热力,变得如此稀软,而疲。
你已经将你所有的亮度,热能,撒予了大地上每一片叶唇,传给了每一粒爬行的虫蚁。
英雄输血,永无终极……
行脚匆匆,你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吗。
呵,不。
天边骤然有一万匹丝绸光焰缠绕于日的涌动,通明灼亮,仿佛全世界都投入了一场炽烈的燃烧。
告别的仪典,血一般恢宏。
(“是落日抄袭了人类的血!”诗人阳飏如是说)
呵,不。
是落日将他的依恋之血,涂在了苍穹。然后便是色彩的瑰丽,绛紫,澄黄与深灰,终归于一派黯然的青铜:悲壮而凝重,
这时候,一行列车奔驰而至,落日,将随之而去了吗?
呵,不。
向西向西
“招魂那天无雨”,海子说。
却有雾。雾裹摄着大地,飘移如山体滑坡。我听见了铜鼓,和唢呐的呜呜。一种声音在唤我。
但是我步履维艰,有雾萦绕,身不由己。
穿过岁月的流沙,尘世嚣嚣。形形色色面具的叠垒似山峰逶迤,遮住了视线。
原始天地的蛮荒,人的目光里野性的温柔,在哪里?
神祇居住的山谷,青烟漂泊的果园,在哪里?
一个声音说:“向西,向西,向西。”
雾从坟茔间散开,梦幻迷离。
月光是一泓自由之水,照出了山谷间隐约的门楣。哑声推开它,一股霉气息扑面而至。
月光坐了下来,我也坐了下来。我们相对无言。
招魂鼓声已失,唤我的声音依然。
“向西,向西,向西――”
天之涯,海之角,我能往哪里去呢?
冥冥中我看见了一方湖泊,湖水荡漾出苍凉的青灰。波涛在撕裂疼痛的伤口。
一个人在那里站立。阴郁,阴郁如一座凛然的碑,他身后是遥远的沙丘,野芦苇的叶子正被秋风们剪碎。
什么也没有说,他向我伸出了柔若嫩枝的手。
为我招魂的呼唤,便是从这里发出。我认识那含情的手指,和他双目中瓷器的光泽。
耿林莽诗歌赏析
王志清
我为什么这么定位耿林莽?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我在首都师大的中国诗歌研究中心的一次研讨会上,提出了一个“从鲁迅到耿林莽”的命题。当时在场的《野草》研究与散文诗研究的著名学者就有:北京大学的孙玉石教授,首都师大的吴思敬与王光明教授等。还有不少当下最活跃的散文诗作家。
我的发言是这样结尾的:“现当代散文诗研究,是绕不过鲁迅的,也绕不过耿林莽。鲁迅与耿林莽,这是两个时代的散文诗的里程碑,是‘我们’散文诗群所高擎的旗帜。”
我不是说耿林莽就是鲁迅,更不是说耿林莽可与鲁迅等量齐观,而是认为耿林莽是鲁迅传统的最杰出的继承者,其散文诗精神与鲁迅一脉相承。耿林莽在不少的笔谈中特别推崇鲁迅精神,他自认为:由于吸取了这些人文思想的光辉,散文诗骨骼才坚硬了起来。(王幅明《耿林莽访谈录》)
我在耿林莽的散文诗中清晰地看到他师承鲁迅而一路走来的轨迹,而且看到了游荡于其间的鲁迅的影子与魂灵。我这样定位耿林莽的认识,服从于我的艺术直觉,服从于我认真思考且深入研究的结论。我是很审慎而理性地提出此观点的。
会后,我一直在反思:我是在抬高耿林莽吗?我这么定位有没有浮夸的成分?会不会有人怀疑我是哗众取宠呢?我非常想听到任何关于我这个观点的非议,甚至是炮轰的批判。
2013年6月,著名散文诗活动家、编辑家、诗人箫风在湖州主持召开耿林莽研讨会。盛会空前,散文诗界精英悉数到场,诗学顶层学者与著名诗人也欣然来聚。会议就“耿林莽散文诗与鲁迅精神”等研讨专题展开研讨。看来,将耿林莽与鲁迅并提,也开始为更多的人所接受。
会上,得以与韩嘉川深谈。他希望我多做点耿林莽研究。他说:“知耿老者志清也。”说实在的,韩兄才是耿林莽的知音,是他的嫡传,三十年来与耿林莽亦师亦友。
著名散文诗作家王慧骐,其散文诗研究文章说:“以至出现了一个研究耿林莽而须先读王志清的有趣现象。”慧骐兄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特别活跃,他最近推出的《王慧骐与散文诗》(三卷本)对当下散文诗的不少“现象”具有很独到的看法。
其实,我对耿林莽的研究是很肤浅的,只看到了耿林莽的冰山一角。尤其让我很惶恐也很愧疚的是,我就写过几篇关于耿林莽的研究文章。
第一篇文字约写于上世纪90年代初期。这篇文章收入我1996年出版的散文诗理论集《心智场景》里。非常骄傲的是,耿林莽散文诗的美学特质让我不幸言中。耿林莽在他的多本散文诗集自序中,屡屡提到我对他的这个评价。他说:
诗评家王志清先生在他的散文诗评论专著《心智场景》中辟专章评述我的散文诗时,有一个说法:“忧郁的耿林莽在深刻地读懂了生活读懂了时代也读懂了自我的时候,找到了充分表现自我的方位,找到了‘个人的音调’(屠格涅夫语),为我们提供了具有战栗人心的忧郁美的散文诗文本。”还有:“到后来,则越是有苍茫感和穿透力,即有一种理性气势,给人以凛肌冽骨的战栗感受。”除去其中过誉的成分,就对我的散文诗美学质量的总体把握来说,我觉得是准确可信的。引述于此,或可有助于读者对这本诗集的“进入”。(《草鞋抒情·自序》,四川人民出版社2002)
第二篇研究文章,就是2011年底在北京研讨会上的发言,题为《野草传统:从鲁迅到耿林莽》(《湖州师范学院学报》2013年第2期)。第三篇文章发表在2012年7月《文学报》上,题为《大树·旗帜·风向标》,只是个印象式的文字。第四篇文章题为《变与不变:耿林莽散文诗三十年》,是湖州会议上的发言,先发表于《香港散文诗》,《大沽河》,经修改后发表于《武陵学刊》(2014年第1期)。我在“摘要”中写道:耿林莽散文诗创作30年分为三个时期,即中年投入期、晚年变法期、耄耋化境期。耿林莽的散文诗创作求新求变,变中有不变,不变中有变,变的是形式、技术、题材、旨趣,不变的是诗中都有一个“忧郁”的内核,是悲悯情怀、深刻思想与适度先锋形式所构筑起来的忧郁美。因其“变”,耿林莽的散文诗不重复自己而不断创新,给人以日新日鲜的无穷活力;因其“不变”,耿林莽的散文诗以其主导风格的不断延续、始终如一、经久积淀,而使其“忧郁美”的内涵更加丰富、外在形式更加生动,表现出特有的风格印记。
充其量就是四篇文章!这不要说是难以抵达耿林莽研究的深度,就是凭我与耿老的知音知己的关系,这也是太说不过去了的。
耿林莽以强烈的文学责任感和悲天悯人的高尚情怀,虑意现实,关注当下,将诗的触角伸向现实的诸多领域,以象征性曲笔而作具有历史纵深感、生活现代感和人类命运感的深刻反思,理性光芒内敛而诗意精神外溢,具有一种悯情忧郁而震撼人心的思想力量,最能够接续与发扬鲁迅的《野草》精神。
耿林莽以他三十年从不间断的不懈与忠勇,始终关注中国散文诗发展进程中面临的诸多问题,及时写下自己的思考,于文体歧视的夹缝中崛立,为散文诗赢得合法的生存权利而百折不挠地抗争,对当代中国散文诗创作发生着一种提升和引领的巨力。
耿林莽以其无私品格和人梯精神,尽其全力地拔挈后进,更多地关注富有实力和发展前途的中青年散文诗人,为不少散文诗作家写序写评,其人格魅力深深感染与折服了一代散文诗作家。最近我还收到耿老的新著的《流淌的声音——中国当代散文诗百家精品赏读》。
第六届鲁迅文学奖评选揭晓:耿林莽零票落选,周啸天11票捧杯。最能够传承鲁迅精神的耿林莽,却没有成为鲁迅文学奖的得主。我与耿老通话,他很淡然也很坦然。然而,王幅明等有正义感的作家却大为不平。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可笑。当下敢于大言其散文诗超过了耿林莽的,想必不会有几人;而在旧体诗的作者里,敢说超过周啸天的何止以千万计?耿林莽的散文诗,即便是与当下中国最优秀的诗人的新诗相比,也是绝不逊色的。
耿林莽出生于南通如皋,是我家乡人。我与耿林莽虽然仅见过一面,却保持有二十余年的交往,属于忘年交,属于精神知己。我们共同的语言很多,在很多问题上,心心相印,息息相通。难道是因为我对耿林莽的偏爱而影响了我对他的准确判定?
我虽然也有点散文诗类的文学创作,但主要精力在文学理论上,已有三十年的学术研究经历,已发表几百万字的学术研究文字,形成了做学术的思维与敏感,也形成了做学术的言之有据而字字有根的严谨。正因为如此,我越来越感到,我这样定位耿林莽,是学术的急中生智的一种直觉,也是经久研究而沉淀的一种理性决断。我自信:历史将证明我关于耿林莽的定位,绝非哗众取宠的轻薄之见。
写下这些文字,我忽然想起郁达夫在纪念鲁迅时所说的一番话:“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可悲的民族,而一个拥有英雄而不知道爱戴他拥护他的民族则更为可悲。”耿林莽,是中国散文诗的英雄。
乙未清明前夕匆匆于三养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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