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

“老鬼，剃个头呗”
我一进门，见他一个人干坐着
就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他并不搭话，慢吞吞地站起来
给我洗头，披好围裙
等我坐好了，从破布包里掏出把旧剃刀
在帆布带上来回地蹭着

突然，他的左手
叉开五根枯枝一样的手指
摁住我的头。我一动也不敢动
盯着镜子里他，在我的背后
愣怔了十几秒钟，亮起了剃刀


     @剃刀

他的抽屉里
整齐地摆放着35个小布包
每个小布包里
都有一把银光闪亮的剃刀
抽屉里，还整齐地摞着42块新布
这些布，可以用到他拿不动剃刀

45岁生日那天
他又像过去那样
扔掉一把不能再用的剃刀
剃刀从垃圾桶里弹出来
活鱼一样在水泥地上蹦跳
他一把摁住了它
拿在手里，突然间看到
剃刀里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皴裂

他找来一块干净的布
把那把剃刀擦拭干净，涂好油
又找来一块新布包好，放进了抽屉里

 
    @剃头匠老鬼

这个下九流的手艺和绰号
来自他的父亲
那时他刚二十出头，朝气蓬勃
镇上有三家剃头铺，数他家的最红火
有一段时间，流行剃光头
他一天到晚，雪亮的剃刀上下翻飞
后来，出家成了热门
他替不少假和尚，剃掉了烦恼丝
这几年他老了，越来越像他的父亲
唯一悖逆的是，他把老鬼剃头铺
改成了老鬼理发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