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曹秋鹏最早引起我的注意还是他阿瞒的博客名,那时他应该是20岁出头的年纪,在诗歌表现的处理上,已经有了量与质、情和理的并行。以我当时的诗歌审美看,总觉得他的诗有些过于冷漠,与现实和青春保持了不合时宜的距离,现在看,他是成功的。
由于他的写作姿态一直处于克制和放松间,从而避免了惯性和干预,这样的写作实践是真性的,这足以让他的成功更为有效、更具价值,这本诗歌集《青梅煮酒》就是印证。这部诗集在时间逻辑之上,通过行走地理和精神地理的交相辉映,折射出灵与肉摩擦时的光芒。诗人在一个人组成的风景里,或行走、或漂泊,或缱绻、或飞扬,这是一个醉美的体验,是一个人翻阅灵魂,并被幡然照亮的过程。“许多年,仿佛梦萦里/把支离破碎的心情/缓缓拾起,拼成青春的模样/灰色的轨迹,和破碎的脸/怎么也还原不了/曾经的那份炙热/回忆像坟墓一样地高高堆起/在荒芜的田野刻下名字”。这首诗从诗人的内心脱缰而出,构成了一副凄美的画面,在弱冠之年,对灵魂有如此之拷问,对生命有如此之质疑,这不能不说是神来之笔。这首诗最大的作为在时空的穿梭上,在最美空间里,筑建起了一座像征一生的塔座,它代表辉煌,也代表对人生信念的裸奔。在他的诗歌里像这样的审视俯拾皆是:“灯火孤寂/月疏篱落/俯首于牵绊的余生/流浪还是迁徙/是行者,还是叛逃,都无从说起/一段情,半句话,都念念不忘”(《半生缘》)。不能不说,诗人的内心洞若观火,他一直以第三方的身份参与在主客观、虚与实的自我当中,这即是作为诗人的智慧,也是作为智者的勇气。这种悲悯情怀无疑会让诗人无论对诗对这个世界保持了警觉,因而他从来都是独立的、是不会轻易受到影响。在当下这样一个以速度终结和秒掉的世界里,他以诗的方式,维护尊严,也获取自由。
他的诗弥漫着浓浓的乡愁,实际是一种源头的厘清,这一情绪的渗透虽然是零碎的,甚至于隐身,正如表情和心情的水乳交融,但通过不断地解构和拆除,仍然会捉捕到那种淡淡的诉和深深的忧,“二十年的时光转眼即逝/当年的小树已长成参天大树/环绕着白桦林的小溪 ,如今干涸成眼泪/只有芦苇丛还在数着白桦林的年轮/白白的云漂浮在白桦林上空”(《白桦林》)小树、白桦林、小溪、芦苇、白云。这些元素都属于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但诗人通过“数年轮、白白的云漂浮在白桦林上空”,让人悬浮的心灵瞬间得以拯救,通过意念转移,那些已经失去色彩,依然萦绕着的记忆突然被搬了回来,并且呼之欲出。“按不住这明晃晃的光阴/硕大的月光落地的声响/按不住少年流浪的忧伤/一年又一年老去的沧桑/这些都是我乞讨的行囊/盛不下的故乡,村庄那小小的梦/怜爱又彷徨”(《乞讨》)。这首诗的乡愁情愫相对更酽稠,更让人两眼结霜。他的理想植根乡愁,也深深地融入血液,形成了生命中永不坠落的守候。
他的诗歌无论思想性的建立和意象构筑,都有足够好的成色;旋律、节奏优美,特别在向下的开挖和触摸上,富有特色。“当一切浮躁的情愫都安静下来/我们开始探讨生活及其意义/微弱的月光,被巨大的黑色笼罩/置身其中的人群,微不足道/像一片羽毛的跌落/大地毫无察觉/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一生都不停地跌落”(《跌落》)。从生理、生物学角度讲,世间万物无论繁华弱小,还是伟大卑微,都在经历同一个路径,那就是跌落。 这首诗中的“安静、探讨;微弱、微不足道”;“跌落、毫无察觉、不停地跌落”这些词语共同构筑了一座欣欣向荣、生生不息的生物王国,在这一国度里,跌落就是法度,也是王道,而正是跌落才让这个不堪重负的世界一点一点获取回升需要的轻。“不用盛装,黑色里写满悲伤/鸡鸣犬吠是可耻的/一切容积的形状存在着赤裸/初生的,成长的,猝死的/几乎都是相通的/可爱的,恐怕的,恐慌的/几乎都发生在黑里/为了胜利的哲学/人们整夜都在想着越狱”(《月光下的夜晚》)这首诗里,诗人不是重复唐诗宋词里赋予月光的赞誉,而是以海子式的手术刀在为这个处于亚健康状态的社会刮骨疗毒,这即是一种担当,又是大爱。
诗人“以阿瞒为名行走网络江湖,诗集名《青梅煮酒》,大概有一种三国情怀”(泾川县文联副主席魏海峰语),这句话一下子让诗人的诗格走向云开见日。“小酒馆里灯光暗淡/只有三人,老白、丁成和我/老白总是迟到,这一点我和丁成很有意见/对于迟到,老白总能把谎编到天衣无缝/他喜欢在大的酒桌前跨踱去/丁成永远坐在一把硕大的沙发里/这个沙发就是为他定做的/我只喜欢坐在方凳上……”(《小酒馆》)这首诗正是以电影手法推出江湖场景。“剑客”曹秋鹏带着自己的诗歌,在泾川,乃至陇东纵横捭阖、独步成王,这注定将成为本土诗坛的又一壮丽景观。
诗歌集《青梅煮酒》,即有向上张开的枝繁叶茂,又有下握这块哺育过《诗经》和西王母文化圣地的根,它注定是一道期待着的蓬勃的风景。
2019年9月11日
赵毅:甘肃泾川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协会员,泾川县文联副主席、作协主席,著有诗集《风吹弯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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