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青时

 

当成熟回到内心

栀子花作了唯一的见

这雨水打开的灯盏

领你回到清白的身世


如果还不夠 加上盐的咸涩

冰糖的温润 白干的炽烈

一杯为白羽 三杯为苍狗

岁月和人间 都重新上路


风雨不紧不慢 时间深处

生和死达成的契约续了千年

而宽容和热爱 不舍昼夜

那是青梅另外的样子


地铁口的梁祝


在地铁口的台阶上

一曲梁祝是如此清晰

以至于琴声外的嘈杂

沦为一地鸡毛


他们执着手在台阶上坐下来

依旧书生年少

送他们来的西湖水

还是东晋的明澈


这些年 我已习惯奔波和尘土

他们显然并不适应

当地铁隆隆驶来

他们在琴弦上打成一颗死结

时序已是初冬

转瞬 下起了小雨

雨水和着旧钱塘的悲情

一会就拭净了地上的霾迹


现在 我已回到乡下

听天气预报北京下雪了

不肯被我带回的人

不知去了哪里

她是“九叶派”中最后一位健在的诗人。

1920年出生于北京,福建闽侯人。郑敏喜爱绘画、雕塑和音乐,因此诗重意象、重音乐性,又富哲理,善于从客观事物引起沉思,把自我的感情化入浮想联翩的画幅,把读者引入深沉的境界。如今郑敏已95岁高龄,仍在从事文学研究和创作……

金黄的稻束


金黄的稻束站在

割过的秋天的田里,

我想起无数个疲倦的母亲

黄昏的路上我看见那皱了的美丽的脸

收获日的满月在

高耸的树巅上

暮色里,远山是

围着我们的心边




没有一个雕像能比这更静默。

肩荷着那伟大的疲倦,你们

在这伸向远远的一片

秋天的田里低首沉思

静默。静默。历史也不过是

脚下一条流去的小河

而你们,站在那儿

将成了人类的一个思想。


她的脚可以践在水上

而不被埋没,

她的眼光是不因

距离而淡弱的星光。

每一个缓和与敏捷的行动

都是沉默的一笔,

记下那不朽的言语

人们倾听着,倾听着,

用他们的心

终于在一切身体之外

寻到一个完美的身体,

一切灵魂之外,

寻到一个至高的灵魂。




冬眠的树


谁说是黑色的?

眼睛在欺骗

它们透明的躯干循环着

春天的血液,红色。

谁说它们光秃?

街角的老人蹒跚

它们充满婴儿的咿呀

藏满绿色,秒秒在涌出

鸟儿的兴奋,弹动地旋转着头

突然起飞,勤劳地磨着嘴喙

人们为什么都在摇头?

只有孩子和诗人看见这一切

当树还没有从冬眠中醒来。


假 象


灰色的风摇撼着窗子

将几千年的怨恨都倒在我的窗前

我像一个母亲容忍着哭嚎

若是嚎叫能咬开心灵的捆缚

让它继续

墓穴有多老

怨恨就有多沉

风是"能"

疯狂的推动风车

今早太阳来说

昨天都错了,你看

天有多蓝,别理睬

从今天起,我们只有晴天

我奇怪地瞪着它

心里的风刮得让我发晕


阿多尼斯:童年是你忍受暮年的力量

诗人阿多尼斯,出现在北京外国语大学的校园里。这位85岁的叙利亚老头儿,身着灰色毛呢西装、深蓝色牛仔裤,踩踏着北京深秋的清冷;不过,脖子上围着的粉色围巾,衬着他的笑意和爱意,把凉意驱逐了个干净。


这场名为《与阿多尼斯一起,寻找世界的诗意》的访谈,由阿多尼斯和诗人树才先生共同完成,担任全程翻译的,是阿多尼斯诗作中文译者、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薛庆国先生。回避了以往媒体专访中有关种族、政权、宗教等敏感话题,两位诗人的对话,使阿多尼斯更多回归到作为诗人的身份上,往来交谈,显露出更多的文学气息。


阿多尼斯原名阿里•艾哈迈德•赛义德•伊斯伯尔,是叙利亚著名诗人,他1930年生于叙利亚海边一个叫卡萨宾的小村庄,13岁时开始创作诗歌。1980年,因黎巴嫩战争,阿多尼斯逃亡出国。这位伊斯兰国家的异见人士不为同胞所容,被迫离开故土。



旅居巴黎的阿多尼斯,至今仍然用母语阿拉伯语创作,他说那是他语言上的母亲,而只有母语才是诗人创作的语言。讲座临近结束时,阿多尼斯为大家念诵了自己的诗歌,双唇开合之间,母语如流水般淌出,他的表情静默沉郁,让人看到了诗歌的神圣。


“闪光地生活/写一首诗/前行/增加大地的宽广”


最后,阿多尼斯亲笔题赠中国诗歌网这样一个句子。他说,这是他送给所有爱诗者的由衷之言。



对话篇


薛庆国:欢迎热爱诗歌的朋友,因为阿多尼斯来到这里。介绍来宾:叙利亚著名诗人阿多尼斯;北京外国语大学教授、阿拉伯专家菲拉兹;著名诗人、翻译家树才,著名诗人、著名翻译家汪剑钊;以及诗人毛毛女士。


“旅行是疲惫的,唯一能实现旅行和疲惫完美融合的,是爱”


阿多尼斯:我非常高兴再一次来到中国这个伟大的国家,感谢各位,尤其感谢开场朗诵诗歌的女同学,朗诵让我想起自己的童年。


树才:阿多尼斯这几日从巴黎到台北,参加台北诗歌节,但是他知道自己在中国大陆有很多读者,所以他赶来了北京。他这一路都是在旅行。那么我想请阿多尼斯谈谈,旅行在你的诗歌,你的生命里有什么的意义?


阿多尼斯:我从我个人的体会来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生命就是一场旅行,人来自未知,向着死亡终点出发。诗歌也是一场旅行,在自我经验中旅行,我们日常生活中理解的旅行,是从一座城市到另外一座城市,这种旅行肯定会影响诗人对世界的看法,也会影响他的词语,让他创造出新的词语。我的诗歌是建立在旅行之上的,只有旅行才让我不断变化。赫拉克利特的名言,人永远不会踏入同一条河流。所以旅行就是反映了世界变化的本质。


旅行是疲惫的,旅行和疲惫之间的关系:疲惫又影响了旅行者的休息方式,在疲惫的时候他会考虑怎样更好的休息。提问是一种疲惫,回答也是一种疲惫,人最大的疲惫就是死亡,死亡是旅行的最基本的成分之一,正如疲惫是旅行最基本的成分之一,人生就是不断在征服死亡的过程。对我来说,唯一能实现旅行和疲惫完美融合的是爱。

舞 蹈


你愿意经过一个沉寂的空间

接受一个来自辽远的启示吗?

当黑暗和温柔的静默包围着你,

在那光亮的一角

好像在暮晚的天边

变异着神的亮翼,

好像秋日下午的果园

一个熟透的苹果无声的降落,

陷入转黄的软草里。

你愿意透过心的眼睛

看见神的肢体吗?

那圆润的手臂,

徐徐弯转的腰身


陈年喜,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生,陕西丹凤县人。九十年代开始写诗,迄今有诗四五百首,文字散见《诗刊》,《陕西日报》,《青海湖》,《中国诗歌》,《山东文学》等。2015年金马奖最佳纪录片《我的诗篇》主角之一。2015年参加四川电视台《诗歌之王》节目首期录制。


在北京见到了父亲


父亲走两个月了

昨夜 在两千里外的北京

我见到他了

他站在我的床前

墙上贴着《三打白骨精》

地上的火盆旺着炭火

他轻轻按了按我脖子上暗红的伤疤

 

他说了什么,什么时候离开

又去了哪里

我翻个身都不知道了

北京城那么大,风都常走错了地方

我想打电话问问

他有没有回去

突然想起移动公司

停了那个号码

老家在陕西商洛的陈年喜已经做了15年的巷道爆破工了。矿山上的工人采矿前,都需要他这样的人在矿山上找到合理的位置,填充好计算过的炸药,轰出一条长长的隧道。然后,矿工们才有用武之地。毫无疑问,这份工作是相当枯燥的,幸好,他还有了写诗的乐趣。这位陕西汉子谦虚地说:“自己的作品还谈不上高度。” 


三月


空格键


三月姓雨,燕子像块湿抹布,

一些挂在檐下,一些仍在天上擦。

花朵生着气,流水悲伤得

一点也不晦涩。


三月名字叫阳光,阳光得

谁都感到有些晕眩。

我站在阳台上,望见远峰横刀立马,

像古时候要去打仗的先锋。


登澄海楼


苇竹


燕山绵亘向无穷,倚此襟怀自不同。

一望长天开海岳,风烟多少浪涛中。


青海骢(组诗)


多杰斯让


之 一


在青藏高原,一天早晨,我见到了

雪,雨,雾,阳光——同时光临草原牧场

四境之前走来了一匹白马,扬鬃甩尾

这是传说中的天马,亦或现实的一匹良马

在九月的高原,我就是那个骑马的人


九月的高原上,雨雪中骑马而行的人

人和马都是高原母亲真正纯粹的儿子

青藏高原有那么多的颜色,四季分明

一匹马出现的时候,一幅铜版画浑然天成

纯白,枣红,雪青,黑色,随便一种颜色


青海骢和高原一起从海底托生

青海湖至今成为牧人和所有马的归宿地

我有足够的幸运,知道了这个世界上

依然还有真正的纯洁、圣地、图腾

有魂灵、有神性的马儿引领着年轻的高原


看到青海骢,就能够想像高原上的一切奇绝

特别是九月,特殊的季节,驰骋高原的

因为爱情和月亮而活着的高原女人骑着枣红马

因为太阳和血性而活着的高原男人骑着黑骏马

所有的一切都会苍老,而青藏高原会永远年轻


喊一声


周苍林


小时候——喊一声冷

妈妈胸前就是一团火

喊一声走不动了

爸爸的脊背就是一辆奔跑的小车

长大了——喊一声回家

妈妈就是村口最先望见的一棵树

喊一声走了

爸爸就是送我最长的一条山路

现在——喊一声故乡

妈妈就是流在我眼里的泪水

喊一声亲人

爸爸就是装在我心中的怀念

将来——喊一声妈妈

一家人还会在另一个世界相见

喊一声爸爸

从此就再也不会分开……

妙方


杨锦


女人顺皱纹的路径打量容颜

乞求爱情为青春开具妙方

 

孩子懵懵懂懂踢开青春期的门

快乐与烦恼较量着各自的领地

 

耄耋老人在蹒跚里盘算来路

享天伦之乐,创造生命之奇迹

 

大自然频频示意

妙方,就在爱的手心里

hackIE

第一期   2015.11.30


主编:王云飞  丨  编辑:马捷、杨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