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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1 丁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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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鹏，1991年生。北京大学中文系硕士。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研究会会员。在“包商银行杯”全国高校文学征文、中华校园诗歌节征文、全国大学生樱花诗歌赛、邯郸大学生诗歌节等比赛获奖。在《诗刊》《词刊》《作品》《诗选刊》《山东文学》《诗林》《中国诗歌》《延安文学》《青春》《青年文学家》等杂志发表。入选《21世纪诗歌精选》《中国高校文学作品排行榜》《盛开•90后新概念》等选集。

黄瓜黄

我每顿吃光一碟

凉拌或烹饪的黄瓜

粗壮的旱黄瓜

或颀长的水黄瓜

我吃进黄瓜的碧绿与墨绿

但有一个人，吃黄瓜的黄

只有被采摘人遗漏的黄瓜

才会变黄

只有被老天爷遗漏的人

才会变老

当我父亲用老掉牙的嘴

吸老黄瓜汤时，他品尝到

生命与时间的坚韧

当我目击父亲

倒在满眼苍翠的黄瓜地里

睁着眼睛抽搐、口吐白沫

像被死神勒紧脖子

当我离开萧瑟的乡村

来到两千余万人口的北京

我开始每顿吃光一碟黄瓜

每年吃光一千碟黄瓜

我希望吃到父亲种的黄瓜

希望父亲种的黄瓜好卖些

当秋天父亲用卖黄瓜的钱

为我凑齐上学的费用

我知道不是所有的黄瓜

都是清脆的

但所有的黄瓜

都是甘甜的

是父亲为他的儿子

在苦涩与疯癫的日子

采集与酿造的生活的蜜

改签

日光冷峻，麋鹿成群。

瞒天过海之手将我引渡西方。

西方，幽灵之火大于处女之火。

我会木秀于林，不为你

的花火所困。而错视的门

隐入我的瞳仁。而错过

不是过错。我返回东方

玄想之国，改签北国的列车。

改签，什么签被改变？

车轮飞转。有一瞬间，火车

慢下来。铁轨金黄，野花

芬芳。浮萍浮于水上，青枣

青在树上。韶光婉转多情。

唯车厢内，旅客神色冰冷。

我把目光长久投往窗外。窗，

热衷展示事端的开始及结束。

开始目不暇给，结束触目惊心。

高铁不断提速，窗外愈发炫目。

仿佛超过光速，就能看到

万物的本质——神所看到的。

所有的月亮

良夜缱绻，清晨消失，偷情的月亮。

隔墙之耳，监视的月亮。

面如冠玉，周身冰雪，苏世独立的月亮。

太阳急遽下沉，太阳倒在血泊里，弑君的月亮。

燃烧的月亮，乌云密布

哭泣的月亮，漂泊不休的月亮。

作为花朵的月亮，作为食物的月亮……

所有的月亮串在一起——被称作时光。

蜻蜓西飞，众鸟投东。看！月亮出来了。

那躲避阳光的少女，正躲避星辉的轻吻。

放学别走

校门口等我

在最高的台阶上

当着一票人

我气急败坏地说

而这并非

荡气回肠的故事

我失去理智

又没有势力

仅有一个

当门卫的表哥

即便他不要饭碗

也寡不敌众

我试图享受

决战前的宁静

不去想象

放学后的溃败

无期徒刑

时间是一间光亮的囚室

金色的风在检阅一张白纸

我的影子举起精美的鞭子

清酒顺着黑发滴到胸膛上

那天，我走上街

举起炫目的世界

看见繁星穿过幽暗的海底

大雨透过辉煌的地心

我继续将自己举起

看见灵魂——虚弱的

三叶虫被我的躯体放逐

而心脏并没有一个窖藏

珍藏数亿年的时光

唯有一具枷锁。永不生锈

龙卷风

黑蝴蝶从卷莲上飞走时

我在拔满手的松木刺

母亲在将稻草垛高  高出云霄

外祖父温习奇门遁甲时

望见满天都是金黄的稻草

母亲被卷得无影无踪

外祖父念了一句口诀

令彤红的云掷出白色的闪电

把自己劈成一团焦黑

父亲从马车上跳下

他的咆哮吓破了我的胆

我缩在墙角  蜈蚣一样

我梦里又看见母亲了

她像小时候那样抱着我  妈妈啊

为什么我看到的每个人都在哭呢

父亲说要学会仁慈与悲悯

就去看一看国王的眼睛

我走出荫庇全村的大榆树

直至我回来  龙卷风曾无数次

从我祖先的坟茔上吹来

它只卷走灵魂  其他它只摧毁

我看见父亲立于光照之上

为了全家的生计与恶龙搏斗

他头须花白  如神一样

我想告诉父亲  没有国王

只有被遗弃的子民  只有苞米根

僵尸一样矗立在漆黑的大地上

日光之下，并无心事

爱是大雾弥漫，看不见

谁陪在你身边。闭上双眼

看最本质的东西，风、

机器、身不由己。那时

我们穿白球鞋，扬着

清爽的脸，脸上的雀斑

那么新鲜。分享耳机

旋律和气息。我不会捡

十字路口鬼神的钱币，不会

分食温柔或冷艳的胴体。

你、海星笑得多好看，

泪、螃蟹爬上我指尖，海风

一次次拂过海面。你用

火红的唇为我烙印，我布下

桃花十里，在你身边。

成熟是一场杀戮。蜜桃

缝合，榴莲裂开。我扯起

大旗冲破欢愉的禁锢。

我于泥潭陷得如此深，

头顶星空那样醉人。

玛格丽的笔

我见过地铁，如久已失传的土遁

庇护想要过街的老鼠。正如

你透过凤眼所看到的苦菜，正如

你触摸麒麟所收获的伤痛。

如果梦想被嘲笑，那就让我

被嘲笑！不是年华放冷枪，是

繁华派出千军万马。我也曾

孤身一人聚沙成塔。我的足迹

印入月光之时你的指尖

正穿过戒指。有远方，也有

来日方长。我不是那个

噩梦中醒来，泪痕未干的孩子。

在西安遇见你，要在哪里忘记

想遇见你。繁华胜地。

我流连、纡徐，

你亦步亦趋、容颜欢喜。

喜欢你裁剪别致的裙衫，

行走时身体和谐地起伏，

北方佳人的俊爽流利之姿；

时而微张着双手，更兼

南国女儿的娇痴柔弱之态。

你经过钟楼经过我，

我渡过人海

却渡不过你。

你存在过吧？

我的手中握有你的一缕香，

不能自持的一段愁。

死亡骑士

绿皮车上的行者去找寻战胜时间的法术

有人架起汉字之火煮沸了十年的中国

不归之路如此拥挤，死神的孩子脏着脸

通透的姑娘，我俩含笑松开彼此的手

使我们被寂寞吹拂得更远，更接近寂灭

送我墨染的鳞片分享天空镀金的光芒

你红头发下面精巧的白骨永不厌倦说谎

锤炼风暴记忆的中心焊住海鸟的昨天

裙子长的表情乖的梦未褪色的推着单车

民国的桥上我俩争吵杨花在水面燃烧

我把坚硬的孤独深深地钉入流动的辉煌

真实的胸口有殷红的锋刃众神皆沉默

我要你今夜安稳纵昏聩的太阳长眠不醒

我今夜要屠龙凭一万冤魂啸聚的正气

 诗脸谱栏目主持： 宫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