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色达的路上

去色达的路，一直拉风向上
我记不清被洗了多少次
又被晾了多少次
心灵的黑与白

大巴在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
诡异山肚里钻进钻出

钻进去，我心灵就被洗一次
挟迫着与黑暗为友
钻出来，心灵又被晾一次
以刺眼的白光为敌

进进出出，洗洗晾晾
犹如一次次预谋的阴阳颠倒
好在我思想单纯，从不揣测事物
以致抵达4000米色达时
我没被肉体出卖


     印象：喇荣五明佛学院

 1
白露。三天又两夜
走进了巴颜喀拉山褶皱里
读藏居读白塔读牧场读牦牛，却
始终读不懂那条水动经幡的色曲河
2
去佛学院的山路上
一潮潮绛红色僧侣，浪头般往山外涌
想问个明白
山神肃穆，缄默不答
3
整座山谷，被红色挤得血管喷张
数万僧房密密麻麻
撼天动地，却静谧如空
我在路上走，佛在旁边看
4
一窗的橘黄，挂了半个月亮
不知谁在黑里醒着僧房
5
山体镌刻触天经文，阳光普照
请教僧人无数
或摇头或不答或不知
哦！俗人莫问，一问就尘埃了
6
左握iPhone6s,右抱经书几叠
耳机挂头，见镜头便羞
一位娇小女僧从我身旁飘过
如莲花般圣洁
7
一张陈旧的纸告示
偷窥着琳琅满目的佛学院超市
我举起相机一按，笑了：
佛学院百世快递
8
穿行于简陋僧房
紫外线一直全程陪同
仄巷，晾晒的僧衣背后
一束鲜花，妖艳在有些泛白的木门上
9
脱鞋，毕恭毕敬
屏气走进两层厚门帘的讲经殿
咚！我听见自己的心跳
一个小僧在角落翻经书，竟无半点动响
10
金灿灿的殿檐缝隙间
麻雀飞进飞出
叽叽喳喳像诵着经文
那殚尽力竭的样子瘦骨可见
不知它们缺氧否
11
坛城，海拔4026
远未到达信仰的高度
不信？你看那鹰，还在云天翱翔
12
青筋喷张，老手拄着老拐杖
身子已佝偻成标准直角。却依然
亦步亦趋，虔诚抚着经筒转圈
偶一抬头，那浑浊目光中定格的坚定
逼出了我灵魂的猥琐
13
僧女告诉我们
绕坛城转经筒7圈，平安吉祥
我和忠毅默数着转完后
使劲咳嗽，才得以返回世俗人间
14
一进入藏区，我
想起仓央嘉措的诗就想流泪
我知道找错了地方。感谢这里对过客不究
于是，与色达挥手告别时
白云和牧场不舍地拉了拉我的衣袖


              高  度

五明佛学院。坛城
海拔4026米处
转经筒金黄，保持着对佛的敬仰

人，一生转多少10800圈
才能达到信仰的高度？

嗡——嘛——呢——叭——咪——吽

圣洁的巴颜喀拉山啊
苍穹之上
有只神鹰在云间翱翔

嗡——嘛——呢——叭——咪——吽


            天葬台速写

巴颜喀拉山脉
太阳，亘古照耀
仰望山顶的天葬台
天高云淡
秃鹫们，列队静立
像一群远古的羽甲神佑
肃穆庄严

它们
在举行隆重的集体仪式，悼念
用刀锋般的勾喙
帮助亡者卸下一世繁重的肉身
再以旋风般的翅膀
带走不死的灵魂，远去天堂
在苍穹之上鸣奏
那惊心动魄、淋漓酣畅的
高原安魂曲

一任大风在青藏高原吟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