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辑 天空的姿势

作者: 2017年04月11日11:03 浏览:334 收藏 觉得不错,我要 赞赏
第七辑 天空的姿势

最本质的绿藻
水波中荡漾漂浮
我被时间逼回记忆的庭院
有一种悲怆蔓延全身


* 下雨了所有的伞会哭

——悼母亲

“下雨了 所有的伞会哭”

很小的时候
母亲告诉我这句话
我迷惑地看着高挑的母亲
她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慈祥

布谷布谷 麦黄快割

母亲的声音总是那样清脆
扬起的镰刀划破晨雾
轻快的小调在江边弥漫
夕阳下堆起的麦垛
绽开了她的丰收微笑

“我是水的女儿”

那个清晨江水猛涨
崩岸的水面漂浮着一双鞋
一晃而过的镰刀
割断了我的炊烟
母亲的微笑在六十岁定格

沉重的碗端在手上
苦涩的日子藏在心里
我是一条搁浅在城市的鱼
五月的麦芒扎得我
从村庄的词典中苏醒

路延伸着乡愁
一辈子都走在回家的路上
用笔打造一只独木舟
掬取一捧鲜活的水
濯洗怀念的诗情

又到麦黄时
心在眼泪里干了又湿
我用最乡土的口音说着母亲
回忆起母亲出葬时的大雨
淋湿了一个夏季

下雨了 所有的伞会哭

2003.6.12

* 雨

——悼小舅

神赐我一段空蒙 
以命中无常态的定数
映照一个生命四十八年的辉煌
夏日那场雨淘空了一枚太阳
只留下伤悲 流水的呜咽

长江边一座美丽的村落
你将童年的鸟巢架在树梢
又将半生的炊烟飘在空中
可知道啊 那栋新落成的楼房里
亮着的灯光 是白发父亲无眠的眼睛

生于水边 又以水来覆盖生命
死亡如镜 映现流逝岁月
都说江河慈航八方 
大海普渡众生
为何将灾难降临给你年幼的女儿们

一张白纸写下宿命 靠祖传的墨笔
打造生活的独木舟 横渡沧桑
神赐你一罐水倾倒与注入 多少年来
你与活水相依 朴素渡日
以各种泳姿演绎滴水之恩甘当涌泉相报

最锋利的是水 割断了你与生身父母生命的纽带
一场雨中安葬了父亲 襁褓中你嘹亮的哭声
湿了母亲衣襟 后来你成为一个孤儿
以水为命  水将你送到爱你恩重如山的双亲面前
天性向善的门扉虽不富裕却总开向阳光和喜庆

从此一串串冰糖葫芦串起美丽季节
炊烟为你升起暖暖台阶 少年的弹弓
射出幸福的石头 读书学艺娶妻生子
女儿们嫩嫩的稚声乐颠了母亲的小脚
她们的乳名总挂在父亲乐呵呵的嘴边

方圆几十里你的老式雕花木床新式潮流家具
幸福了多少对新人 他们说你是能工巧匠
用一双手创造出美丽 下雨的日子
贤妻总撑着一把伞走过泥泞乡村小路去接你
洗净尘埃的田野树林红屋顶见证江水般的蜜意

爱水的人也是爱酒的 酒是水中之火
涨水的季节你用酒点燃了水
血性之河在一场雨后暗中将水罐摔碎
你爱江水江水爱你赐予你水做的刀子
割断红尘中所有的牵挂

雨一直下         

2005.7.3  凌晨三点


* 远行

——悼曾卓

二零零二年四月十日
春天用绿色定格了一位诗人
他把缕缕诗情挂在了悬崖边的树上

坐着一辆火车 他独自远行了
隔着恍惚的岁月 梦想和渴望
依然散发着墨香

老水手正在倾听海的涛声
坎坷的苦乐中 那棵水晶之心
点燃诗性的光芒

此刻 忧伤注满带泪诗行
人生站台上 载梦的火车
已经驶向远方

2002.4.12


* 雪原冰雕

雪野凛冽中
军用通讯线断裂了
哈达白的世界里
三个战士呵出的热气
给雪峰注入生命元素

刺喇喇的风啃噬原野
四周一片茫茫的鼾声
电杆上攀爬的军绿
熟练排除着通讯故障

子时下杆电话响了 欣喜中
连长说:你们下杆回来吧
雪依然以花朵的形式飞翔
寂静中再也没有战士们的消息

更多的军绿印染着纯银之光
在维修故障的原地
雪还活着而我们的战士
紧抱成永恒的冰雕

青稞在玛尼堆里燃烧
酥油茶滋润着双唇
嘎鸟啊你们昨夜藏身何处
为何不把我们的战士驮回营地

四年过去了 亲爱的兄弟
可听见名叫卓玛的姑娘
端着青稞酒唱着忧伤的歌
追悼无言的悲愁

佩带着风雪
在世界的屋脊上
三个年轻的战士用青春的风采
朔成雪峰最后的部落
—雪原冰雕

*下杆电话:线路修复好后的试机通话

2003.4.2

* 沉默的歌哭

——我海军一艘常规潜艇失事 70名官兵不幸全部遇难

四月 北方捂着发疼的心口
度过一个又一个不安之夜
五月 风 海水 波浪
共奏一首忧伤的哀曲

一片军绿在蓝色的书皮上
读着咸腥苦涩的日子
看阡陌农舍仓廪炊烟安宁
听机器轰鸣孩子欢笑

并非蛟龙亦非蓝鲸
却把自己种植在水中
让每一滴海水在四季中
飘散着和平的芳香

舷边溅起的水声
惊动远方牵挂的母亲
她的耳朵伏成海边的礁石
倾听潮涨潮落中孩子的繁忙

五月二日无法抹去的痛楚
泊近火红的太阳
七十个战士用鲜活的生命
写亮海防的风景

泪水能否把天空洗净
海浪能否让忧伤漂流
摇醒群山我的目光看到
伟大的民族坦然接受着苦难

听听浆液里古人的声音
即使是一根草绳缠在腰上
也不会让早起的身子
在落日前散架

七十朵浪花随着361号
常规动力潜艇拖回港口
一切的歌哭沉默吧
唱一曲我们万众一心

2003.5.3

*  9.11和一场战争

历史
用布满伤痕的眼睛
惊视世贸大楼的消失
蓄谋已久的灾难
坠入9.11日子中央

时间
在痛苦中痉挛
纸片和尘土
飞舞在染血的瞬间
生命纷纷消遁

是谁
踮起了脚尖
正泪水盈盈地凝望
哀伤的啜泣
在虔诚的诵念中停泊

亡魂
从冰凉的废墟上袅袅升起
烟一般从泪珠中穿过
一场战争
即将在废墟上铺开

和平
穿过残肢断臂
于苍茫的狼烟中
鲜血淋漓的刀尖上
摇摇若坠

人类
在和平祈祷中往返
又重复着毁灭生命的灾难
何时焚烧骨堆的火焰
永远舞出和平幸福的舞蹈

2001.9.15


* 我们

我们是一群诗歌的羔羊
被放牧在诗意的草地
展开风霜雨雪的四季
重新排列希望和绝望的有序
高高的山冈 深远的天空
男人和女人 高山和流水
都在暮蔼中渐渐隐藏
细数大地跳动的脉搏
跟随鸟儿飞翔的踪迹
还有江河奔腾的喧闹
回到情欲起伏的村庄

我们是逃亡在森林的野兽
用文明的利器切割古典的月光
收获了什么 丧失了什么
听说有一段铁轨与火车合谋
扼杀了一位诗人美妙的歌唱
手提复仇的剑我们在森林寻找
挥舞的寒光斩不断涌来的诗行
旷远有一串神秘的词汇
诱惑我们离开喧嚣的人群
用喘息心跳的速度
回到真诚和善良的地方

我们是一群草编的孩子
在春天的版图上寻找绿色脚印
用什么割下我们的情愫栽入大地
让自由的想象在天空飞翔
打开大地的眼睛
把一丛丛青草揉入月色
我们等待诗意的净水
洗涤人类被污染的灵魂
很多时候我们沉思默想
高高举起疼痛的旗帜
回到诗歌部落笔走苍茫

我们是悲风中的琴
匍匐在大地读着空洞的书籍
当洪钟敲响 江河汇入胸中
我们的血液被乐曲点燃
与剑相舞 空余绝响
跳动的音符似一柄柄锋利的刃
以闪电的姿势刺向天空
驿道天边 苍穹之下
我们宿命地与诗歌结缘
字随魂出 一团圣洁之光
回到琴身触响人事沧桑

我们是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
把大地的神经分割成单一篇章
多少年来任凭岁月疯狂捶打
也无法改变坚韧的内心
被一种叫做热爱诗歌的疾病感染
我们互相传染照顾共同驱散尘世的孤单
笔力透纸站在天地间苦苦追问
哪里可以挟进思想的雁翅我们拥有自由之光
哪里圣洁的雪水可以漂洗我们诗意铿锵的骨头
有一种声音从远古传来
回到诗歌中燃烧再生和死亡

最后我们告别自己
告别肉体和众多的欲望
赞美黑暗中悄悄孕育的曙光
赞美晨露草尖河流山川和阳光下的晴朗
赞美孩子春天和春天一样的爱情
赞美这个朴素的世界
赞美每一个人生活得吉祥安康

2003.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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