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抗疫第一线的诗人们

作者:李强 等   2020年02月10日 17:51  诗刊社    3289    收藏


他们有的是防控疫情副指挥长,有的组织建设应急医院,调配医疗设备、防护用品、诊治药品等医疗物资,有的在医院和公安局值班,有的在封闭隔离小区或公路上执勤,他们都战斗在疫情防控狙击战的第一线。



微信图片_20200210165105


李强(诗人,武汉防控疫情指挥部副指挥长)


微信图片_20200210165110

李强


星火燎原


来自英语、法语、俄语

来自一位导师

一本小册子

一句一声惊雷

一段一道闪电

 

来自一艘军舰

隆隆炮声

上课铃声

 

来自一位不平凡的年轻人

土生土长的年轻人

他睿智、勇敢、说干就干

他是位好学生

学到了精髓

他是位好老师

他门下贤人

可不止七十二

门下弟子

可不止三千

 

他说到做到

他敢于牺牲

他的学生们

大多数也是如此

 

他上山

他们上山

保存火种

他下山

他们下山

找到干柴

广袤无垠的土地

无穷无尽的物质

可以点燃

 

点燃

或者腐烂

 

他们觉醒,奋斗,牺牲

召唤出更多的人

越来越多的人

他们一个个

就这样站起来了

一个积贫积弱的民族

就这样站起来了

 

黎明,共和国的黎明

不是等来的

井冈山说

井冈山的一草一木说

星星之火

从此点燃

从此燎原



小镇


幕阜山,朝阳河,七十年代

木板屋,青石路,千米老街

山间有杜鹃,五月天,漫山红遍

河里水清澈,杨柳岸,少年垂竿

老街上有洋货,有土产,有吆喝,有炊烟

在呼儿唤母声中升起,断断续续,经久不散

有沃野良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成不变,这一说又何止千年

有红薯南瓜,离不开,又不值钱

有白云蓝天,空荡的舞台,单调的演出

无休无止,要耐心地等呀等呀,才能等来

震耳欲聋的雷电,观光旅行的鸿雁

有香草美人,香草就是兰花、梅花、栀子花什么的了

邻居们没有什么文化,不会用“氤氲”这个词来形容

只会说好闻好闻,或者说好香好香

至于说美人,就不大好说了

怎么说呢?老家伙心中有老了的美人

小家伙心中有正在长大的美人

如果有一个人被一街人经常挂在嘴上

那一定美得不得了

也一定会被附加各种不怎么好的传闻



我见过年轻的朝阳河


我见过山花烂漫

我见过杨柳拂面

我见过静水微澜

我见过鱼跃鸟欢

我见过上苍赐予偏僻家乡的无价之宝

我见过年轻的朝阳河

 

从晨光熹微到月色朦胧

乡亲们三三两两、结队成群

来亲近河水

像亲近自己的亲人

挑水、淘米、洗衣、饮牛

或躺在青草岸上

吹风或者发愣

或钻进微凉水中

捉鱼或者漂流

那时鹅卵石和沙子都是干净的

那时呛一口水喝一口水都不会拉肚子

那时大青石砌成的梅家桥纹丝不动

站在桥上钓鱼、跳水、乘凉都不用担心

 

那时河里还没有筑坝

河水与山溪、水井、灌渠可以走动和恋爱

那时河里还有咿咿呀呀的乌篷船

高兴的时候

他们和红花鳍结伴游到大汉口

 

《诗刊》2015年11月号上半月刊



侯马(诗人,曾参加“青春诗会”,内蒙古公安厅厅长)



微信图片_20200210165119

侯马刚写的诗歌


呼和浩特


我来的时候是春天

城市上空繁星密布

如果我总是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就会感觉是陌生的面孔



夏尔的筷子

 

我有一个严苛的祖父

我幼时学习用筷子

姿势不对

他毫不留情地

用他的筷子

猛击我的手指

我觉得我对礼数的遵从

特别是我中国人的品质

就是他这么敲打出来的

但我竟然一点想不起

夏尔小时候

是何时学习

又是怎样使用筷子的

心中不由涌起

对他爱的愧疚



君临草垛的雀鸟

 

秋天到了

机器把草割掉

堆成方方正正的草垛

雀鸟不担心是陷阱

凡是草原所产之物

它都要再巡视翻检一番

 

《诗刊》2020年2月号上半月刊



阎志(诗人,曾参加“青春诗会”,卓尔集团董事长)


微信图片_20200210165206

微信图片_20200210165229

阎志的卓尔集团已紧急建设七座应急医院


祖国

 

我不知道我的祖国有多么大

我无法到达每一块土地

甚至每一座城市

所以

我的家乡就是我的祖国

给过我温暖的城市就是我的祖国

给过我感动的山川河流就是我的祖国

我深爱我的家乡

我深爱所有给过我温暖的城市

我深爱让我心动的山川河流

所以

我也如此深爱我的祖国

所以

我总是在每个节日

每次欢聚时

祝福我的祖国

一如祝福我们的家乡

那么的真诚

那么的发自肺腑

不容置疑



好望角

 

再远的航行

终究需要一个彼岸

用于停靠

用于补给

以免干瘦的情感

逃离

 

好望角的石头

开出的花是白色的

还是透明的

尚不可解

唯有某个梦的声音

还在滴落

一滴一滴

一如时间的影子

 

白色的纪念碑是可以肯定的

却又无人问津

哪怕淡水近在咫尺

上岸的人们

视若无睹

只顾着朝非洲大陆

狂奔而去……

 

直至——

好望角

再也望不见了


《诗刊》2016年6月号上半月刊


青蓝格格(诗人,曾参加“青春诗会”,内蒙古通辽公安)


微信图片_20200210165258

青蓝格格在执勤


磨刀帖


父亲七十一岁了

他总是选择在阳光明媚的午后

为他的女儿们磨刀

这是证明他爱她们的一种

最锋利的方式

父亲不爱笑

父亲爱穿白色的衣服

父亲年轻的时候比我高,现在比我矮

父亲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男人

若我疼痛

我只允许父亲一个人

抚摸我的脸颊

(事实上,我从未向父亲

倾诉过我所承受的

疼痛。)

父亲磨刀的声音很小

但他带给我的安宁如此巨大

此刻,我一边炖肉

一边看着父亲为我磨刀

我很小的时候

父亲就是这样,他一边炖肉

一边磨刀……

他磨着磨着我就长大了,他磨着磨着

就将我磨成了一柄

锋利的刀

但我流过多少血,父亲不知道

但我多么腐朽,父亲不知道

就像我并不了解我的父亲,就像我的父亲并不了解

他磨过的

每一柄



泡沫之疑

 

每次洗衣服,

我都喜欢把双手多放在水里一会儿。

我抚摸那些泡沫,

像抚摸世界上最干净的东西。

 

我抚摸水,这世界上

另一种最干净的东西。

我害怕自己在

这两种东西之间发生强烈的断裂。

 

泡沫,

妖娆又脆弱。

水,

冷淡又性感。

 

如果真的发生断裂,

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是取一半妖娆还是取一半冷淡?

我是取一半脆弱还是取一半性感?

 

抑或,干脆就像那些

正在被我

漂洗的衣服那样,

湿淋淋地等待一个人送来他

灵魂的空宅子?

 

难道,灵魂也是泡沫?

嘀嘀嗒嗒嘀嘀嗒嗒嘀嘀嗒嗒嘀嘀

嗒嗒……我听到

这样的声音,就像看到了

泡沫踩上了灵魂的风火轮……

 

它们将在破灭的一瞬重生,

它们将在重生的一瞬破灭。

但无论怎么样,——它们都是干净的。


《诗刊》2015年8月号下半月刊


慕白(诗人,曾参加“青春诗会”,浙江文成县文联主席)


微信图片_20200210165458

慕白在一线防控的管制小区执勤


青春作伴乌溪江

 

青山是背景,顺流而下

衢江的山和水都不是我家亲戚

绿色的波涛在我的眼纹里,绿色的风

浪花在下午的仙霞岭,无艺术地游戏

 

春天的周公源,一条乌溪江陪我行走

记忆中的湖南从一个省换成一个镇

抱珠龙人家的狗在波涛中说话,它的嗓音里

就有着江水的轰鸣,但不会伤害陌生人

 

面对春光,鸡惊得飞上了桑树——我的睫毛

野苜蓿一畦一畦在鬓角撂荒了的坡地上

和杜鹃花一起疯长着,没有人认识你

一代人在乌溪江边,一辈子没离开周公源半步

 

江水往低处流,一直流到命运的最下游

乌溪江水往低处流,在我的脸上

时间和命运在流动,江上春风和煦

春风吹润万物,靠近工业时代

 

柴门紧闭,没有几个农人在精耕细作了

一辈子的田地旁看家守门……

流去的江水不再回来,并不妨碍

他乡春天的耕种,躺卧在我灵魂的版图上

 

炊烟的消失,多少有点忧郁

取代的是一年比一年长高的烟囱

这一粒乡愁,那血液中的火

骨头里结晶的痛苦,我的宿命如一江春水

守门人沉睡,没有人会为我鼓掌

 

回望落日,不要用四月的墨水来为明天哭泣

一支笔画不出一条纯粹的江,让江水流向大海

不要更改命运,合上晚霞和地平线

粘成一片的虫鸣,在向阳的河岸上



大江东去

 

从龙游到兰溪,沿江而下

同行者争相跑向土丘,去看荷花山出土的

新石器时代的石斧和红衣陶

 

刚才的腾讯上新闻说,马尔克斯死了

我相信,这是真的。谁都活不过时间

随后,很多人在微博和微信上悼念这位老人

用泪水浇灌玫瑰,一个人的百年孤独

以此体味花刺的痛苦和花瓣的亲吻…

 

“自从有人弄乱了玫瑰花,人就不再恋爱”

一路向东,首先是水,然后是土豆,小麦

白菜,水稻,茶叶,葡萄,统统都搬进了大棚

前一句是我引用马尔克斯的原话,后半部分

都是我的真实见闻,亲眼目睹

 

我只打了一会盹,纺织厂里就没剩几个姑娘

她们离开桑麻,不愿继续和我探讨纯棉的爱情

对面工业园区机器轰鸣,老板出来介绍经验

他们从来不生产宣纸,但造纸厂的利润很好

然后照例合影留念。桔子花的香味在车窗外闪烁

我们驱车前进,零星的油菜地和蚕豆花节节后退

守护着一隅农田的乌鸦踩着拖拉机的舞步

乡村和高速公路的距离越来越短,不到十五分钟

来到花园似的现代农业园区,一种新的时尚

令我大开眼界,我的眼睛超过我的想象能力

鱼虾在网箱里欢蹦乱跳,公猪住上了别墅

 

无能的右手,今天埋头赶路和去一条江边写诗

同样的可耻!大江东去,眼泪将是人类最后的水

我和马尔克斯并不熟悉,魔幻现实主义的乌托邦

今天死去的老人还在一遍又一遍真诚地道歉:

“对不起”,“原谅我”,“劳驾”,“谢谢”



兰溪送马叙至乐清

 

“从一个晴朗的地方到一个下雨的地方,

实际上只需要一次短暂的睡眠。”

 

兰在雾里,芭蕉在雨中

兄弟,上午十点一刻的这场雨

再次令人失望,脚下的流水

不会再次让我们回到里秧田

回到我们失去的彼岸,钱塘江的源头

 

你低头坐进车子的身影

让我想起了古代友人江边送别

无言探向水面的沉默

 

水到兰溪,三江汇流,悄然合一

有如人的中年,低缓,宽阔,内心宁静

月夜漫步,中流击水,西门的桃花正好

今天第一班的汽车,或者最早的轮渡

也赶不上昨晚江边灯火中的盛宴

 

风很轻,日子会越来越平淡

一滴水不能和一条鱼,在同一个地方再次相遇

江的对岸,有人故意用古琴弹奏流水

小城故事,一次又一次重复那相同的别离

孤独的水流过一条兰溪,你又为何行色匆忙

于是寂寞滚滚流淌……

 

兄弟,兰溪,钱塘江的中游水系

各种各样的人行走在地上,没有人叫得出名字

命运如水,谁能准确预测自己未来的流向

这是一条别人的江,有人在上游点灯

以心为界,明天是谷雨,我也将启程

回到包山底。只是,我不知道今夜的江水

会在何时把我喊醒


《诗刊》2014年10月号上半月刊


韩宗宝(诗人,曾参加“青春诗会”,山东胶州文联创作员)


微信图片_20200210165506

微信图片_20200210165510

韩宗宝在204国道防疫执勤


树林


村子的前面曾经有过一片树林

树林里的树以杨树居多

杂以槐树和各种灌木

每天树林里都会有鸟飞进飞出

鸟以麻雀居多 也有喜鹊

 

树林边就是我经常说的那条河

它日夜不停地流淌 看上去很平静

树林里的树也日夜不停地长着

但我们能看到河水的流动

很难看出树木的生长

 

它们长的太缓慢了

那时候我们天天在林子里疯玩

对树林的存在熟视无睹 浑然不觉

我们从未想过 像一个人一样

树林有一天也会彻底消失

 

所有的鸟都去了别的地方

那条河还在 不过流量越来越小

风还是照旧吹过这里

但经过时不再受到任何的阻挡

也不会再发出呜呜的声音



干草垛


村庄的干草垛

颜色金黄或者深黑

像父亲的脸

 

那些积年的草

现在已经完全干了

不再有半点水分

抱在怀里很轻

 

它们曾经是翠绿的

生动如村庄里的孩子

如今干瘪了扁了

温暖地挤在一起

 

他们被人们垛成

一堆一堆

散落在空荡荡的村庄里

排着队等待焚烧

 

村庄的灶膛里

那些红色的火苗

将一一地点燃它们

 

剧烈燃烧过后

它们的身子

成了黑色的灰

混入泥土

 

它们的灵魂

变成淡蓝色的烟

融入天空



已经过去的夏天


夏天已经过去了

但抽水机  还在河边

不停地大口喝水  吐水

它把喝下的水重新吐出来

吐到需要水的地里

 

夏天来得很快  走得也很快

潍河边的那台抽水机

整整一个夏天都在抽水

已经过去的夏天  我们依然叫它夏天

就像已经过去的爱情  还是爱情

 

已经过去的夏天  除了一台抽水机

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事物

留给我那么强烈那么难忘的印象

我独自经过了一个夏天

一些寂寞的水则经过了一台抽水机


《诗刊》2014年11月号下半月刊


叶丽隽(诗人,曾参加“青春诗会”,浙江省丽水市作协主席)


下樟村夜话

 

既见君子——

倾慕油然发生。我选择了

离得远一些,静静看你,端坐着饮酒

不时小啜,鲜有话语。直至醺醺然

被人扶进二楼房间和衣卧下

 

半夜里,我几次,轻轻打开你的房门

以确认

一切安然无恙

 

——多么难得的山村夜色呀

靠着木栏杆,看土夯院墙上空,星汉浩渺

也看山路巷陌,村舍参差

白天一路行来的鹅卵石,此刻幽幽发亮

 

所谓良宵,也可以是这样的夜晚

一个陌生的小村,我们到来,住下

夜色如水——

我赞美着乡间,万物怡然,各得秩序

你,悄无声息,酣睡如一尊山神



松塔

 

嗨,你知道我的疲倦——

当我握住你,轻轻地

摩挲着你的层层果鳞,你的塔形身躯

你能否听见,我掌心深处

那潮汐一样,不断涌动的暴力

 

想要用力地握成拳

想要击打和摧毁——但只是,轻轻地……

你的干枯,我的凋敝,这幽暗书房内

日夜点着的灯——也许我们都在

错误的地方

 

从相遇的荒山携你归来,静置于

每日的案头,我是把你当成了一个象征,

一个警醒:这世间,冥冥中自有秩序——

却时时忽略了

父亲病榻边,有我日益缺失的人伦



群加山中

 

又一个早醒的清晨。也许是高原缺氧

也许,是夜间那场持续的大雨

 

河水湍急。坡地上,一个大帐篷在曦光中

寂寥沉静。噢,是在此露营的那一家人

 

男女老幼、大锅、柴禾、各式炊具,以及

欢声和笑语。可他们是怎么度过这个夜晚的:

 

当电闪雷鸣,山川沸腾,冰凉的雨水

裹挟而下,冲刷着河床和帐篷,黑暗中他们

 

紧紧地团聚,犹如这河中顽石,自有其

沉沉内核?昨日,那位年长的卓玛

 

曾拍打着她身边的草地,热情地向我

发出邀请;羊肉鲜嫩,铜器皿金黄铮亮

 

而那时,太阳正好,我忙着要赶到坝上

去看看连片的青稞、燕麦和土豆花

 

《诗刊》2018年7月号上半月刊


邵悦(诗人,辽宁铁岭铁煤集团总医院)


为祖国燃出一小块红红火火

 

而后。我成了一块煤炭

来自黑暗深重的地心

在玄武岩层层叠加的圆圈内

在株罗石长长的隧道里

积压了我太多的红,和火

储藏了我太多的热,和光

 

我蕴含一身的宝藏

日夜企盼被你采掘出来

企盼被你读懂,被你点燃

去为塞北一小块严寒燃起火焰

为江南一小片幽暗放出光亮

我由内到外坚硬的黑色里

全都是等待燃烧的真情

 

祖国,我的母亲——

你最懂我的内心是怎样的温暖

最知我的情怀是怎样的火热

你能清楚地看到,我那些

隐约燃起来的信念,和信仰

你,把我立成顶门立户的长子

把我视为喂养大机器的工业粮食

把我当作奠定复兴之路的太阳石

 

我站立的铺垫煤田的大地

——就是我的祖国

我深入的八百里乌金滚滚的煤海

——就是我的祖国

我激情燃烧,祖国就日夜兴旺

我踏上新时代的列车,祖国就飞速向前

我甘愿用身体,为祖国燃起

一小块伟大的红红火火



每一块煤,都含有灯火通明的祖国

 

对我来讲,没有黑暗

尽管我通体的黑,看上去

像隐秘日月星光的一块暗夜

我从千米深处的地层

被一群矿山的壮汉子

左一锹、右一锹地挖掘出来

 

亿万年了——

长年累月,黑暗的挤压

成就了我体内的能源

成就了我火热的品格

那群光着脊梁的硬汉子

又把沸腾的热血,注入我体内

把钢铁般坚不可摧的意志

移置到我的骨骼里

 

他们用家国情怀,挖掘出

我这块煤的家国情怀——

我自带火种,自带宝藏

每一块噼啪作响的我

都含有灯火通明的祖国


《诗刊》2019年5月上半月刊


港珠澳大桥

 

55公里的长度,乘以

年年岁岁跨海往返的里程,就等于

两岸同胞心手相连的长度

33节钢筋混凝土沉管对接的海底隧道

加上后浪推前浪的奔涌,就等于

两岸同胞世代相融的深情

千百年了,我们心中早就架起

这座连心桥,互通不老的乡愁

 

梦想,从来不会主动走向我们

我们必须大步向它走过去,风雨兼程

无需铺垫,无需语言,无需隐喻

港珠澳大桥,横空出世

——起于海,又止于海

超越此岸,归于彼岸

大海洋上的漫游者,海底隧道的

穿行者,给世界以最大难度的

“深海之吻”——

5664米长,75000吨重

 

伶仃洋的波澜,涌动了那么久

却没有谁在我们之前

敢去“跨”它一下,更没有谁

敢去“深吻”它一下

伶仃洋里,不再叹伶仃

我们以最长、最大、最重的气运

书写中国新时代的格律诗

以精心、精细、精准的崛起

给世界一个平平仄仄的韵律

 

没有比桥,更直达希望的路

没有比跨越海潮,更澎湃的激情

大海洋,一座桥梁的臣服者

跨海大桥,一个大国崛起的丰碑

建造者、筑梦者——

我们以静水流深

降服万物,又恩泽万物

大洋之上,“一国两制”框架之下

港珠澳大桥,这枚闪光的奖章

别在华夏民族昂首阔步的胸前

 

《诗刊》2018年10月号上半月刊


苏雨景(诗人,山东济南公安)


春天,就是一场生命的接力

 

先是金灿灿的迎春

柔软的枝条拉着满弓

射出洞穿严冬的第一支箭

寒凉就此止息。光阴苍茫

总要有人喊出第一声道白

才可以抖开人间的水袖

 

接着是梨花

大雪一样的,向着天际弥漫

从平原,到谷地、河畔

到处是她明眸皓齿的样子

湛蓝的天空下,成片发光的魂魄

让整个春天布满了经文

 

然后是桃花

她们有着绯红的脸庞、新奇的眼神

呼啸而来的青春气息

她们在号令下集结,又陨落

为了接近大地,摩肩接踵

轻盈的肉身碰撞出生命的脆响

 

为什么要写到这场接力

因为她们都有不可复制的凋零

都有化作尘泥的宿命

久久盘桓的余香

以及令人战栗的轮回

 

不能忽略,家园返青之前

她们隆重盛开

她们把风雪抱在怀里

把险境抱在怀里的悲壮

现在,她们以这样的方式

与我相顾无言,就是在告诉一个诗人

不要只写清风明月

还要借助巨大的春风给骏马

以鞍鞯,以长鞭,以驰骋的疆域

以更广阔的天地与世界



该怎么书写我的祖国

 

我不知道该怎么书写那些江河

铺开纸,波涛的颤抖就在眼前

紧贴着我的每次呼吸、每次心跳

横亘于笔端,苍茫、雄浑,如一部大书

 

我不知道该怎么书写那些土地

它们黑如瞳孔,黄如肌肤,红如血脉

用哺育淹没劫难,用慈悲点亮灯盏

善待万物,就如同善待自己的子嗣

 

我不知道该怎么书写那些稻菽

丰饶抑或贫瘠,都不能阻止它们

借助太阳的光辉孕育果实,延续命脉

它们献出自己的过程,就是人类生生不息的过程

 

我不知道该怎么书写那些村庄

她们母性的良善犹如星光

照耀着前行的脚印,和梦

照耀着时光深处的嬗变,使我看见了良辰美景

 

我不知道该怎么书写那些命运

他们在历史的颠沛中制造着美

制造着诗香、墨香、酒香、梅香

制造着东方风骨和神州精神

 

我不知道该怎么书写那个未来

每一方沃土,都有迷人的炊烟

每一条道路,都有绵延的花朵

我已没有更新的词语,去替代那些山水清音

 

我不知道该怎么书写我的祖国

借着春风,我悄悄藏起一座火山

它的灼热,是一根缠绕的藤

是我准备默默交付的一生



父亲不再出海了

 

不再出海的父亲像一柄赋闲的犁铧

竖在墙角,空荡荡无所依

夕阳照过来的时候有一些朽木的光

他开始原谅那些风浪

那些与他对抗了大半生多次要取他性命的敌人

他开始原谅没有儿子的人生

开始对四个女儿视若珍宝

他放下远方,放下心里的帆

为了待嫁的女儿取出锯子、刨子和墨盒

他在并不宽敞的天井里巧夺天工

经常被飞扬的锯沫呛得咳嗽不止

但他没有停下来,他认真打磨每一块木头

去掉上面的毛刺和不平,像对待那些沟沟坎坎

偶尔也会抬起头来眺望,那时

他浑浊的眼睛里总会蓄满曾经的浪

 

《诗刊》2019年5月上半月刊


马占祥(诗人,曾参加“青春诗会”,宁夏同心县文联主席)


月底——致Q


这个月底,地球这边的小镇里有雨

湿透的疆域里有三座山

一条河。一个人在小镇边界收集闪光的银子

等到傍晚,雨水会编织出紧密的歌声

贺国丰唱道:神仙也挡不住人想人

这个月,留下的影子就黑了


这个月,黑尾巴的影子从天空和雨水一起落下来

塞满目光所及之处。小镇暗处的光折射命运潜藏的东西

抽象的修饰词伸出指尖掐着一滴雨

你看:它透亮的秘密里记忆成分居多

落在山上——山是黛青的

落在河流——滚烫的水勇敢地流淌



雨水歌

 

我记得七八年前有过这样的雨:茂密而浓烈

像一场往事。如今,风穿上长袍

雨像一枚枚钉子,钉住一棵棵刚探头的草

 

如今,我不在城市

在乡村的路上,一个女人背着玉米经过我

——久违的情节:我们还隔着那道雨帘

 

一个城市和一个乡村擦肩而过

一个人和另一个自己擦肩而过

——有人藏下脸面:雨声,像寂静



初春

 

初春,一个人的盛宴:花朵开在诗书的字里行间

有的开在天空

白色的、透明的——落下来

只为照料人间苍黄

初春,“跪下来,亲吻大地”

向晚之风

扛着窃取的厚密云朵走在郊区的小路上

一个破败的人,还有很多空白需要补上

另一个人的想念

 

击节而歌者歌曰

“山有木兮木有枝”

“日月昭昭乎浸已驰”

我爱的地方:一座背山临水小城

有小段落的故事

在初春次第出场的物事:手持大丽花的人艳俗

满面枝条的槐树告老还乡

南风吹来,实不能抚慰我心中戚戚

南风,负气出走,留下一个人,独自看云

 

《诗刊》2018年11月号下半月刊


钱利娜(诗人,曾参加“青春诗会”,浙江宁波海曙区文联专业作家)


月光

 

把我当成一片叶子

像前世的一条道路

在你心中卷起

把你的嘴唇放在上面

吹出一个曲子

叶片的每一次颤抖

就长出一个音符,音符

是她自身的囚徒

长出房屋、桌椅和床榻

你称之为家园

也长出退缩的云

拧出暴风雨

在雷电撕裂伤口之前,沐浴我们的月光

是一间临时出租屋

仿佛重拾的天堂

还没来得及破碎



落日


在晚霞与城市森林之间

落日抚弄着那个站在窗口的老人

她的哭泣是一封长信,要寄往过去

但那里已没有邮局

我的母亲!双乳耷拉

 

走在大地上。在她脚底踩着

一颗不肯褪色的心

她的白发怜悯着每一个在沙上行走的人

也在镜中哀悼自身

她在苦痛中大张的嘴唇

是夕阳裂开的悬崖

 

我只要喊她一声“妈妈”

就把她从崖壁拉上来

她重新变回西西弗斯

一台旧机器

换上新马达。在屋宇里择菜、洗衣

洒扫除尘。巨石推着她

周而复始,在妈妈的身份里

缓缓过上一辈子

——但她总盯着我说:下辈子

我再不当女人。她说的时候

落日终于沉入了地平线



新晨


从冰冷的门缝看见

园中种了八年的枇杷,第一次开花

总是这样,长久的等待之后

自然法则

让我重获欢喜,心生宽恕

多少年了,想起故人,如旧屋顶

重覆新雪

我手中的信件从未寄达

他们又一次踏花远去

须在鸦雀鸣叫声中

辨认出他们的名字

园中升起的,不是杜鹃

声声“归去”

竟是斑鸠求偶

 

这让我心生沮丧,我以为

凡我所爱,皆成往事

但园中鸟雀草木

正用新一轮的激情

损耗着我的新晨

 

《诗刊》2019年6月下半月刊


艾诺依(诗人,北京铁路公安)


微信图片_20200210165524

艾诺依准备出发


岁月的种子

 

我不呼唤你的名字

只是书写沸腾在血液里的长江黄河,滚滚春潮万里涌动

帕米尔高原的群星闪耀着

东海的碧波荡漾

 

我不感叹你的博大

只是热爱奔跑在北国的银装

竹楼前如水的月光,覆盖

大草原的羊群、戈壁滩的骆驼、海岸边的渔网

 

我不思念你的旧颜

只是革命燎原映红了工农武装

穿越在时空轨道上的中国制造,点亮了

长河里的华夏文明

五千年的岁月,勾勒出顽强不屈的中华理想

 

镰刀收割了金色的希望

铁锤锻造无数坚定的信仰

 

屹立在新时代的肩膀

藏蓝色仰望着未来的方向

是谁站成一棵树,守卫着土地的平安

是谁融为一滴水,流汇成乡亲的希望

 

是谁,把警笛的蜂鸣变成人类心扉里的佳音

沟壑泥泞的泽洼处剖开了豺狼的祸心

目视了仇恨也哀洗了亡灵的泪痕

 

是谁,危险来临时举起信念铸就的金色盾牌

是谁,挥汗呐喊握紧了担当锻造的青色钢枪

 

是谁与法治同行,捍卫着党纪国规的尊严

是谁与祖国同在,守卫着千家万户的安宁

 

是谁举起燎原之火,为这片土地守护着春秋

是谁用一卷蓝图展开七十年的眉头

 

繁华的城市,是发光的灯

荒凉的僻壤,是暖怀的山

 

平凡如一滴水

却折射出藏蓝色的无限光辉

普通如一粒沙

却支撑起新时代的平安大厦

 

《诗刊》2019年8月号上半月刊

责任编辑:王傲霏
扫描二维码以在移动设备观看

诗讯热力榜

  1. 积极建构彰显当代中国特色的诗歌美学——“中华诗词传承与发展专题研讨会”综述‍
  2. 何为好诗——当代著名诗人论诗访谈录
  3. 批评家张清华访谈:理论与创作的双向奔赴
  4. “每日好诗直播间”走进中山大学通识教育课堂
  5. 每日好诗第421期(现代诗)入围作品公示
  6. 每日好诗第421期(旧体诗)入围作品公示
  7. 屈子行吟·诗歌之源——2024中国·怀化屈原爱国怀乡诗歌奖征稿启事
  8. 2024年“春天送你一首诗”活动征稿启事
  9. 第417期“每日好诗”公开征集网友评论的公告
  10. 第418期“每日好诗”公开征集网友评论的公告
  1. 屈子行吟·诗歌之源——2024中国·怀化屈原爱国怀乡诗歌奖征稿启事
  2. 中国南阳·“月季诗会”采风作品小辑
  3. 每日好诗第420期(现代诗)入围作品公示
  4. 张宏森:在新时代山乡巨变中开辟文学的广阔天地
  5. 东莞青年诗人展之六:莫寒的诗
  6. 每日好诗第420期(旧体诗)入围作品公示
  7. 2024“春天送你一首诗”征集选 | 第五辑
  8. 东莞青年诗人展之五:莫小闲的诗
  9. 《诗刊》改版保定恳谈会暨《京津冀诗人》一周年纪念活动古城举行
  10. 2024第二届“天涯诗会”征稿启事
  1. 2024年“春天送你一首诗”活动征稿启事
  2. 中国作家协会致全国作家和文学工作者的新春贺信
  3. 每日好诗第415期(现代诗)入围作品公示
  4. 2024年橘花诗会诗歌征集启事
  5. 最后的高音:论吉狄马加 | 《作家》24年2月号
  6. 每日好诗第415期(旧体诗)入围作品公示
  7. 新华社特稿丨习近平:文化传承创新的引领人
  8. 每日好诗第416期(现代诗)入围作品公示
  9. 第413期“每日好诗”公开征集网友评论的公告
  10. 每日好诗第414期(现代诗)入围作品公示
  1. 中国诗歌网开通“《诗刊》投稿专区”
  2. 《诗刊》征集广告词
  3. 清新旷达 笔底无尘——读温皓然古典诗词
  4. 同舟共济,以诗抗疫——全国抗疫诗歌征集启事
  5. 关于诗和诗人的有关话题
  6. 寻找诗意 美丽人生——上海向诗歌爱好者发出邀请
  7. 赏析《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8. 以现代诗歌实践探寻现代诗歌的本原
  9. 公告:中国诗歌网“每日好诗”评选相关事宜
  10. 首届“国际诗酒文化大会”征稿启事 (现代诗、旧体诗、书法、朗诵、标志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