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诗意流淌的美感定格 ——晶石组诗《江南古镇图》赏析 邵天骏

作者:邵天骏   2020年05月18日 10:30      447    收藏

在江南一带,星罗棋布、年代久远的小镇充满灵性,同样令人难忘。一方水土孕育了极具地域特色的曼妙景象,仿佛就是大地之约的鬼斧神工。自然,我便翻开了杨朔的《永定河纪行》,其中也有“鬼斧神工”的描述,于是便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那上面的点点文字,顿时变得格外明亮起来:“地球上有不少号称鬼斧神工的奇迹,也无非是古代人民拿手触摸过的痕迹。”组诗《江南古镇图》,也许就是晶石想要好好体验的一串“珍珠”。

这里,晶石是女诗人夏洪芬的笔名,有晶莹光亮和水晶透明的意思。在许多小镇里,小石头是常见的坚硬物质和可加利用的建筑材料,筑路、垒墙乃至盖房都能用得到。因而,人们也就可以对两者之间产生某种心照不宣的联想。其实这也正是我对《江南古镇图》有了更多期待的原因之一。

《江南古镇图》的意味,似乎是淡淡的,可又是浓浓的,充溢着时光的对比色彩,小镇诗意流淌的美感遍地都是。即使黑白的影像占据了很大一部分,但彩色的画面一经现身,立刻勾勒出一道黑白与彩色相间的江南美景。

以《木渎》为例:“明清盛极的古镇/尽显人文底蕴的墅园/声名鹊起秀绝江南的/是青丛里的白墙瓦樑/建筑的四季变化/春兰玉身盈香/夏荷绿波荡漾/秋桂高枝含艳/冬梅疏影孤芳/梦里找不到门的墅园/天上云朵也下凡欣赏/那顺从你的静谧/那连叠成的波浪/鼎沸那个古那个美/在这个木这个渎里/紧拥对你的不舍/舒展对你的情望”

诗中的玲珑剔透成分,给人有如梦幻般的剪影。前四句对木渎古镇的打量,点到为止,又欲说还休,似乎在酝酿着一个更大的深意。“明清盛极”是对古镇过往繁华的一段岁月浓缩;“人文底蕴”则是在向与此关联的“墅园”眺望,作为意蕴引申;“秀绝江南”带出“声名鹊起”的自然而然;“白墙瓦樑”呈现出“青丛里”江南的魅惑。那种对木渎古镇的精心描绘、精细勾勒、精致呈现、精准到位、精彩捕捉、精练用句,使缤纷的画面感十分强烈。

而对于木渎古镇春夏秋冬的素描,各只有短短的一行。尽管在一首诗的容量里或许着墨不算多,显得有些意犹未尽,然光亮的瞬间如火苗窜起,就不时映在背景墙上,似蕴含有一种特别的遐想冲动。

不知不觉中,用透视墅园来感悟木渎古镇的诗意与美感,似乎有了水到渠成的平静。“梦里找不到门”“天上云朵也下凡欣赏”“静谧”“波浪”“那个美”一气呵成,一环紧扣一环。描写、借喻、形容、拟人,犹如麦浪般此起彼伏,形成韵味十足的美感创意链,形成一个接着一个难忘的看点。像“顺从”与“静谧”搭配,“连叠”与“波浪”搭配,“鼎沸”与“那个美”搭配,将流淌的诗意向更高的台阶不断延伸,从而成为木渎古镇的一个象征。这为接下来诗人对古镇的一往情深和难舍的情愫,进行了温馨合理的铺垫。

以《乌镇》为例:“乌镇长长的老街上/并列着一排古老的吊脚楼/如一首首缠绕的情诗/以独特的风韵/与一排排手工坊遥相呼应//异域风情的吊脚楼/枕水而眠的吊脚楼/曼妙如初的吊脚楼/浪漫江南的吊脚楼/思念家乡的吊脚楼/陶醉美梦的吊脚楼/是祖辈们的气息如涌/还是藏不住故事太多/吊脚楼白天端坐云里/吊脚楼夜晚揽星摸月/帅气怡然英姿依旧/那不老的神态/那弥足的镜头/是否给古镇增添了温柔”

乌镇与木渎有相同之处,又有不尽相同的地方。晶石没有以通常的手法来进行描写。要是仅仅描摹一种普遍的情景,回味也许就会少了许多。她的视角切口很小,小到她俨然发现了一个当地的景象,依水而傍的吊脚楼,地物相生的吊脚楼,于是再也无法克制内心的涌动,将它们一一记录下来:“长长的老街上”,一边的老屋靠在水边,“古老的吊脚楼”成为水乡的一个组成部分。许多小镇的美感,用平常人的眼光,已经看不到有多少值得留恋的地方了。破旧的房子,一些已经不住人了,基本上是让位给了售货铺、饭店、民宿和展馆等。然而,小镇的诗意不会就此消失。晶石的视角是独特的,她的笔调很委婉,充满了古色古香、诗意流淌的古镇情调。

于是,《乌镇》的画面感接连扑面而来,竟然变得令人目不暇接。晶石通过仔细观察,很快发现“古老的吊脚楼”并不只有一种风格,就将其用唯美的语句娓娓道来,如“异域风情的吊脚楼”,散发着别样的气息;“枕水而眠的吊脚楼”,水乡河边常有的景象;“曼妙如初的吊脚楼”,式样、结构的迷人双眼;“浪漫江南的吊脚楼”,地域特征明显的建筑风格;“思念家乡的吊脚楼”,有一股浓浓的乡愁味道;“陶醉美梦的吊脚楼”,住着舒适惬意的样子。那种发自肺腑的情感呼唤,颇有一种打动人心的小小震颤。

吊脚楼的故事应运而生了各种典故、人物演绎,而如痴如坠的撩人心魄更是一种缠绵的叙说,释放出各种风趣的梦幻意境来。“吊脚楼白天端坐云里”,对应了“吊脚楼夜晚揽星摸月”,将全天候的吊脚楼剪辑成了一片片绚丽迷人的花瓣。

以《甪直》为例:“与河垂直为巷/石板或弹石铺成的路/连通街坊邻居/清代留下建筑故事/结局前序后跋亦仕亦商/左屋右舍风惜异域/那非凡的创造/是先民们的勤劳和智慧/充满了光辉与飞扬/闻着你古朴的气息/卷起你世间的物象/传承了一代又一代的爱”

这首诗的点睛之处在于“气息”与“物象”。甪直是江南的名镇,它有小镇几乎所有的色彩和元素。晶石这首诗歌的不同凡响就是注意不落俗套,因而也就在很大程度上抓取了甪直最具看点、最显迷情,最富地域风貌的最本质的东西。“巷”“路”“邻居”等,甪直古镇的经纬走向已然清晰可见,却不显平淡乃至贫乏。泼墨的点面处理颇有章法,显示了诗人深厚的创作功力。

“建筑故事”“亦仕亦商”“风惜异域”“勤劳和智慧”“光辉与飞扬”,即使点到为止,也有想象的拓展空间。留白的语句下,透露出的是一种风雅、风度与风情,几可驻足凝望。而对甪直古镇呈现出的诗意流淌,诗人更多地是从赞叹的角度予以解读。对“气息”与“物象”的倾力架构,折射出的是诗人的所思所愿。“古朴的气息”“世间的物象”,最后都在“传承了一代又一代的爱”中得到夯实。

再以《同里》为例:“从宋代走到今天/五千年的崧泽文化/在吴地生息繁衍/那一楼一瓦片/如新羽展翅/那三桥鼎立/如鹤立古镇/一种独特的气势/一种斯文的韵味/桥孔洞穿了沉寂/万人涌入了同里/灵魂的建筑哟/春风为你铺展/大地为你祈愿/太阳月亮为你骄艳”

这是晶石组诗《江南古镇图》中的最后一首,以上三首分别是《木渎》《乌镇》《甪直》。《同里》也自然延续了前面的风格,味好而不失咀嚼,韵足而不失侧重,美感而不失优雅。江南古镇的风景,不少是保持了自身的原汁原味的,因而更显其特色的珍贵。晶石的诗歌书写方式颇有一种时光的深邃,一种地域文化的追寻,一种精神向度的镌刻。无形中,也就有了某种浪漫风情的呢喃。

“宋代”与“今天”,摇曳的是一幅黑白渐进直到彩色的过程;“五千年”行吟的“崧泽文化”,为可寻的时光印记留下了江南的色彩;“生息繁衍”是吴地所赐,江南的山水愈发透亮。紧接着,诗人话锋一转,进入到了楼瓦、桥中的天地里,将古镇的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化为古镇的独有气势与韵味,于是江南古镇又一次完整凸显它本来的风韵和面貌。

在同里的风情里,始终浸淫着江南的婉约与绮丽。“桥孔洞”之美使以往的“沉寂”褪去了落寂的无奈,更多地注入了灵魂的符号,譬如秀美的建筑,由此引来无数游人,展示了地域的人文情怀。如此,“春风”“铺展”,“大地”“祈愿”,日月“骄艳”,也就有了更深层次的意境表达。

晶石组诗《江南古镇图》,似有某种江南古镇版的“清明上河图”影子。这里,都有河流穿行而过,都有风貌呈现,都有人物演绎。作为有代表性的江南四镇,《木渎》《乌镇》《甪直》《同里》的图像,在晶石笔下表现得惟妙惟肖,张弛有度乃至恰到好处。这时我想起了小镇诗意流淌的美感定格,好比是诗中有画,古人苏轼早就有此相应描述,曾曰:“味摩诘(王维)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晶石的组诗,也许也有这样的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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