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又读到一首小学时背诵过的诗，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正是唐代诗人张继的传世名作《枫桥夜泊》。

学生时代，也一直不解：霜在地，为何写霜满天？江枫渔火又怎么“对愁眠”呢？

三十多年过去了，再次遇到这首诗的时候，忽然灵感闪现，明白了到底什么是“霜满天”。其实“霜满天”就是星满天。

一、为何“霜满天”是“星满天”呢？

那要从“月落乌啼”这个问题开始了。

“月落乌啼”，此处的“乌”，并非普通的乌鸦，而是指太阳中的神鸟——三足乌，又叫三足金乌。汉代王充《论衡·说日》中有：“日中有三足乌，月中有兔、蟾蜍。”的说法。

所谓乌啼，意指为：太阳出来之前，三足乌先振翅啼鸣，即为太阳将出而未出之时。

月落乌啼，在唐代是一个用来表示时间的词组：黎明时分，月亮落下去了，太阳将要出来了。

唐刘禹锡的《踏歌词》中有：“月落乌啼云雨散，游童陌上拾花钿。”说歌舞狂欢直至黎明方散。
张继之后，宋人词中，常有“月落乌啼”的使用，皆为黎明时分的表示。

此诗中，“月落乌啼霜满天”，即为月亮下山了，太阳还未出来，夜色极暗，所见之星比平时更加繁密，好似霜盐洒在了天上一般。
因后句有“夜半钟声到客船"，大概是诗人听到了钟声，估计为子时。
那么子时月亮已经下山了，是什么时候呢？大概为农历的初七、初八。
因这两天，月亮出来的时间大概是中午12：00，晚上子时已下山了。

所以此时的”月落乌啼“可能并非指黎明，仅用来表示，月落日未出，夜星更显繁密，恰似霜盐播撒于夜空。
若诗人在子时观星，其实写为“月落霜满天”更加准确。
或许当时“月落乌啼”常一起使用，故而诗人如此用法。

为何“霜满天”在很多书中，都一直解释为霜气漫天，大概是今人不常见繁星密布的夜空之故。

因我最近常用星图软件，识别星星，所以当我再次看到这句诗的时候，“霜满天”便想到了星满天。

对这个答案，我是很确定的。因为整首诗描写的是极暗之景和极静之境。结合诗的第二句意思就更加明确。

二、何为“江枫渔火对愁眠”？

我在一个诗词网站搜索“愁眠”，看到唐代诗人的诗中，有“愁眠”二字的，有十首。其中一首就是本诗，就不说了。

愁眠就如字面意思一样，大多表示因忧愁而难眠的一种情况。或者代指愁眠之客、愁眠之人。

在唐代韩翃的《送襄垣王君归南阳别墅》诗中：“愁眠客舍衣香满，走渡河桥马汗新。”出现了愁眠客的写法。

在李白的《月下独酌》中“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对”字的用法和本诗中的“对愁眠”中的”对“应该是一样的，即面对、相对之意。

结合“江枫渔火对愁眠”和“夜半钟声到客船”这两句来看，“愁眠”代指愁眠客、愁眠之人的意思，应该是确定的了，失眠的也就是诗人自己了。

所以“江枫渔火对愁眠”，结合诗句整体的意境，意思即为，此时失眠的我，只有船上的灯火和灯火映照着的依稀可见的江边一棵枫树陪伴着我了。(再远的树和其他景色就完全看不到了。）


来吧，让我们回到千年之前的那个夜晚吧。


“
行船停泊于江边码头，
深夜了，
失眠的我踱步于船头。

抬头看天，啊，夜空繁星密布，真美啊！
咦，星星怎么比刚才多了许多？哦，原来是月亮下山了，刚刚月亮的芳华掩盖的那些星星，此时也都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繁星闪耀于天穹，
夜幕低垂于四周。
只有船上的灯火映照着失眠的我和江岸上的一棵枫树，别无一物。
此时，万籁俱寂。
忽然，重重夜幕中传来隐隐的钟声，
大概是姑苏城外寒山寺子时敲的钟吧。

天地之间，
在这极静极暗的时刻，
陪伴着我的，
只有繁星、船灯和江枫了，再也没有别的了。

还是欣赏这美丽的繁星吧。

更深夜冷，
夜空的繁星，
就像天上也冷得起了霜。

星满天，美哉！
霜满天，妙哉！

霜盐本凝结于地，
而我却要把它写到天上去，
岂不妙哉！诗意已成！

这就是我张继的独创了！
这就是我张继的创意了！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

以上，大概就是张继创作时的情形吧。

每一首诗，都有一个核心的创意，一个灵感，一个idea。
“霜满天”应该就是这首诗核心的创意，因为是前人未曾用过的表达方式，是张继的独创！
既有寒夜之冷，也有繁星之美!
也让这首诗散发着微妙的光。

此诗，诗中有画、画中有声。

诗人写出了墨夜繁星之静美，旅人船灯之孤寂！

前两句写的是极暗之景，后两句写的是极静之境。

由天及地，
由远及近，
极暗之夜显繁星，
极静之时闻钟声。

或许诗人也表达了：在世道昏暗的时刻，仍然有很多人在努力发出微弱的光（当时是安史之乱，张继和许多人一样在江南避难）。在自己孤立无助的时候，在看不到的地方，仍然有人在努力的生活着、修行着……

世道沧桑，
而美景历千年也醉人，
诗意历千古亦动人！

来吧，找一个人，一个相爱的人，在深夜，一起看那”月落乌啼霜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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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其山，2020.11.11

后记：
1、其中乌啼的解读，来源于卢湘岳先生的”被误解千年的《枫桥夜泊》“。其他皆为本人的原创解读。
2、当然所谓的千年诗谜肯定是夸张了，我想此诗的原意在近代以前都是明确无误的，因为在古代，本诗的字句应该是简单如话的，只是近代以来语法和用词习惯发生了改变，甚至环境也发生了变化，夜间因地面灯光太盛，星星大多时候都看不到多少，稀稀拉拉的星星怎么也不能说成”霜满天“吧。
3、本文在中国诗歌网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