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自然是当代诗坛非常活跃而且富于特色的一位诗人，在长期的写作实践中创作了一大批优秀的作品，引起了人们的关注。最近他的诗集《啊哈嗬咿》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诸多专家学者汇聚北京专门召开了研讨会。会议结束后，北方工业大学国家大学生文化素质教育基地专门组织在校本科生、研究生围绕《啊哈嗬咿》从民族特色、文化自信等多个角度进行了讨论。本辑特挑选部分有代表性的文章，以飨读者。同时也希望广大诗人、诗评家能多多关注武自然及其《啊哈嗬咿》，共同促进当代诗歌的繁荣发展。

民族特色·疗愈灵魂·多样诗美

——《啊哈嗬咿》简评

冯雷

较之于诗人武自然的前一部诗集《自然的诗》，《啊哈嗬咿》无疑更值得关注。在这部诗集里，作品整体上形成了统一而又鲜明的个性化风格。《啊哈嗬咿》体现出鲜明而强烈的民族韵味，诗行当中蒙古族的传统意象非常密集，诸如呼麦、草原、皮囊酒壶、胡杨、马头琴等等。从上世纪四十年代起，文艺界就开始讨论、呼唤文学创作的民族形式、中国气派。在这一点上，应当承认《啊哈嗬咿》是一次成功的尝试。

《啊哈嗬咿》当中的作品整体上呈现出一种乐观、健康、简单、明澈的精神状态，诗歌中吟咏的那些草儿、花儿，不知烦恼，在天地间自由自在、逍哉遥哉，就像《花儿》中写到的那样，“明知/会凋谢/却/快乐地/盛开着”。这不是鸵鸟式的逃避，而是生命的原初形态，体现了一种返璞归真的美。在当代日常生活中，人们都向往到原生态、大自然中沐浴灵魂，《啊哈嗬咿》正堪称是一部放空心灵、疗愈灵魂的诗集。从这个角度来说，武自然是一位幸福的诗人。

武自然显然借鉴了歌词、歌谣的艺术特色。在诗形上，《啊哈嗬咿》里的诗大多长短参差不齐，同时又富于规律性的变化，绝大部分作品都是适宜于谱曲吟唱的，这也促成了《啊哈嗬咿》独特的“诗美”。《啊哈嗬咿》中不少作品都是含蓄隽永的短章，例如《眼界》，“睁开眼睛/远方明亮//闭上眼睛/一片星光”，两节十六个字，但是却如那首著名的汉乐府《江南》一样有非常广阔的阐释空间。像《眼界》采取的这种对比的方式，在《啊哈嗬咿》里是非常普遍的，又比如《荒原与花瓣》，“男人”对“女人”，“树”对“花”，“眺望”对“期盼”，“孤独”对“叹息”，“荒原”对“花瓣”，抒情方式可谓淳朴、简单，但内涵却并不见得浅显。还有一些作品则是捕捉了瞬间的即景，例如《风景画》，把握住一个瞬间，然后展开诗意的想象、咏叹。

总体来看，《啊哈嗬咿》不故作高深，平实而舒缓，作品朗朗上口，诗人回望如诗的茫茫草原，在精神原乡中浅吟低唱。《啊哈嗬咿》是富于民族特色和生活质感的诗集。

冯雷，博士，北方工业大学中文系副教授，硕士生导师，大学生文化素质教育基地副主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日本华文文学笔会会员，东京大学JSPS研究员。

“草原之子”的诗性言说

——读《啊哈嗬咿》

苏丹蕾

维克多·雨果说：“每一个家庭都有自己的乡土，一切都使它与乡土紧紧相连；于是产生了对家庭的热爱和对祖辈的崇敬”。武自然的“乡土”，便是广袤的草原。诗集《啊哈嗬咿》关注点，主要集中在蒙古草原的自然风光与人文风情上。诗人善于捕捉自然中的色彩与声音，借以抒发他对故乡自然万物的无限赞美之情。在其诉诸笔端的事物中，蒙族意象层出不穷，为我们直观清晰地展现了饱满具体的草原风貌。辽阔而深远、豪放而肆意的诗情当中，蕴含、迸发出的是诗人浓厚的草原情怀和民族自豪感。

武自然描绘的事物往往呈现出一种表象与具象之间的张力。诗人对事物的描摹其实算不上详尽，但是细之后，往往能感受许多更为精微、深邃的内涵，仿佛比那些具体的山河花草更为迷人、引人遐思。例如，《蒙古文字》全诗只有一个字——“立”。蒙古文字是世界上唯一能站起来的文字，于是作者便用一个“立”字，来向读者们展现他作为“草原之子”的自豪，以及对草原无需言说的深爱。区区一个“立”字体现出的武自然对草原执着的自豪与热爱。不仅如此，全书还充斥着独属于“草原之子”的质朴豪迈，以及对力量的炽烈崇拜。正如《搏克》中的描述的——“男人的力/把风搅乱/把云搅乱/搅乱的还有/女人的心”。

  诗歌形式方面，除了一些长篇诗歌外，大部分诗歌都较为注重押韵，读来朗朗上口又通俗易懂，颇有些草原民谣的感觉。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开篇第一首诗《啊哈嗬咿》。正如吉狄马加在本书的序中提到的：“他的诗更多地让我们感受到‘歌’的部分。他是一位诗人，也是一位‘歌手’。也就是说，诗人武自然的诗歌往往不是‘写’出来的，而是‘唱’出来的。”

  武自然对故乡内蒙古的情意厚重，也表现在他对都市景物的描写中。《车水马龙》的诗便十分值得留意——“在都市/车走走站站/不如流水自然而然/更看不见一匹马/迎面而来掠过天边/一个成语活了好多年/字义被都市碾压成碎片/捂住心房里的记忆/想那草原上骑马的少年/伴着长调策马扬鞭/我的泪已潸然”。诗中将我们耳熟能详的成语拆分“车”、“水”、“马”、“龙”四个词娓娓而谈，以此来表达对草原“扬鞭骑马的少年”对草原、对故乡魂牵梦绕般的怀念。

《啊哈嗬咿》堪称一部草原文化“百科全书”。诗集里，对草原习俗、乐器等事物的描述俯拾即是，展卷之后，人们会随诗人一同走入了那个辽阔无垠且极具生命力的诗艺空间。可以说，武自然本人在这部诗集中，俨然已化身为蒙古草原的“金牌代言人”，他不遗余力地展现草原的魅力与风采。随着书页的翻动，苍茫的草原景象倾泻而出，迎面而来的是诗人对故乡的极尽炽热的爱与眷恋。

苏丹蕾，女，汉族，1997年生于陕西，现为北方工业大学外国语言文学专业20级硕士研究生。

草原儿子的拳拳深情

——读《啊哈嗬咿》

[藏]扎西永藏

一个人的创作是离不开他的成长环境的。人们在读《啊哈嗬咿》时恐怕都会对这一点深有体会。诗人武自然是由大草原甘甜乳汁“哺育”长大的，他的创作离不开草原，诗集《啊哈嗬咿》收录了武自然的近百首诗，用词平凡朴实，内容多为原生态的自然景物，读来感觉节奏轻松，清新明快，易读易解。诗集中无处不透露着久居异乡的诗人对大草原的怀念。

诗集的第一首为《啊哈嗬咿》，据诗末注释，“啊哈嗬咿”四字是构成或穿插于歌词的诗意表达，在蒙古族歌曲中，从古至今从未间断。在我欣赏整部诗集的过程中，“啊哈嗬咿”作为背景音乐贯穿始终，从未间断。我仿佛置身大草原，手里是这部诗集，在那蓝天和绿草相接的远方，走来一位骑马的人，嘴里不断地唱着歌，悠悠扬扬，不绝于耳。就这样，我已进入诗人描绘的世界当中。

诗集《啊哈嗬咿》的一大特点是，诗人在面对大草原抒情时，文字简单，语言平实，选择的意象也是极其常见但却又形象生动的，画面感很强。《云朵》仅两节四行，写出了纯粹自然的云朵，不论“灿烂”还是“恐怖”，都是“瞬间”、都会“消散”。一种超凡的、顺其自然的乐观心态跃然纸上。《草儿》写到，“不管花儿/不管树儿/不管是谁/看的着看不着/草儿对着太阳/一个劲儿笑/草儿心里还在说/有意无意你踩痛了我/我都不会计较/只要不死/我就会顽强地长高”。草儿的清新可爱、顽强、豁达的形象浮现在眼前。同样，《花儿》一诗仅仅十二个字，但小花儿坚强的模样十分生动。

诗集中也有读来令人颇为感伤的作品，比如《妈妈，我在四面八方想你》，最后一节中诗人写道，“痛苦时想你/欢乐时想你/梦里想的也是你/妈妈，我在四面八方想你/想你呀妈妈，我在一年四季”。诗人不仅用时间概念，更是用一个“四面八方”即从空间上表达思念，整个时空方方面面都被“想念”填充满了。

《沙湖》是我最喜欢的诗篇之一。诗人以“星星”和“眼睛”的比喻，使沙湖具有一种灵动的美，而“曼妙的舞姿”和“渐进的驼铃”则又是一种缓缓的悠扬的情调。

诗集的另一特点是，诗人运用了大量的蒙古草原独有的自然元素，草地、花儿、白云、怪柳、骏马等等，以草原上的一点一滴来表达爱。虽与家长阔别已久，但论及家乡的一切，诗人仍侃侃而谈，丝毫没有久别的陌生感，足以见诗人对自己热爱的家乡文化的熟稔和自信，不像是以回忆的角度描绘，而是似乎此时正身处大草原，脑海中的每一个画面都真实而又熟悉。武自然不仅吟咏自然景物，还对蒙古民族传统的音乐别有一番感情，呼麦的神秘与豪迈，短调的清新明丽，长调的舒缓深幽，足以见诗人对草原浓浓的、丝毫不可割舍的深情。

诗人武自然，生于自然，长于自然，当然不忘表达对自然山水的养育之恩，老哈河、圈儿河、阿尔山。赞颂故乡的山水是每一个离乡的人不变的抒情方式，武自然也亦如此。

同样为游牧民族的后代，同样在异乡，我也曾想用文字表达思念，可我怕自己印象里故乡的白云蓝天在其他读者读来太枯燥。而欣赏《啊哈嗬咿》这部诗集却不但让人感受到文字和语言的平实与不凡，简单、真诚、耐读，也读到游牧民族情感记忆的相通之处。《飞翔的灵魂》写到，“一位僧人/依于门边/摇着转经筒/无意间/向远方的云/瞥了一眼/转身/回到寺院”可以感觉到草原儿女那平凡生活与澄净的心态。武自然这些细腻的感受都令人感受到他身为草原之子对草原不可割舍的拳拳深情。

扎西永藏，女，藏族，1999年生于青海省，现为北方工业大学中文系20级本科生。

文化自信的诗意表达

——《啊哈嗬咿》简评

李淦

《啊哈嗬咿》是以诗人武自然的生身之地、也是精神故乡——蒙古草原为背景创作的，抒情风格与草原文化背景谐和统一，游牧民族的文化韵味非常浓厚，蒙古族的民族特色跃然纸上。诗集里许多标题如“勒勒车”“那达慕”“马头琴”“腾格里”等都是经典的蒙古族意象。整部诗集在民族风情、民族品格、民族自信方面上是非常成功的。

《啊哈嗬咿》中的作品向人们传达了积极、阳光、热情的生活态度，展示了对生活细微状态的准确捕捉。诗人从许多不为人关注的事物着手，“沙子”、风中的“云”、雨中的“鸟”、戈壁上的“胡杨”，这些不甚显眼的对象皆逗起了诗人的情思和联想。在参差不齐的短短几句诗中，诗人综合运用多种艺术手法，精准传神将自然万物的生存状态细致入微的展现出来。例如《长调》中写到，“所有的日子都被它拉着跨过了门槛/抑或喜悦抑或忧伤/它比勒勒车的辙印还长/它解读着辽阔/它在天地之间/在心灵之间繁茂地生长”。这首诗写出了大自然的真实的美感，既有入“忧伤”“辙印”所要表达的生存的残酷，又饱含着蓬勃向上的生机“繁茂地生长”。

《啊哈嗬咿》中的诗句长短不一，但是读起来却朗朗上口，富有韵律，极易上口。语言质朴、平实，却不缺乏文学作品的细腻，情感较为明朗。有的诗歌各小节相照应，例如《敖特尔》中的“云朵”对“树枝”，“风”对“雪”，“笑”对“摇”，“气息”对“脸蛋”，以朴素直接的方式展示出了武自然对待家乡故土的态度。诗人的构思立意常见新奇之处，比如《牧场》中，两小节，六句就将牧场的日常向读者们展示一览无余。《辽阔草原》中更是以“！、-、？、…、《》”标点符号表达出自己复杂的感情，如同一部无字天书，引出读者的深层思考。

纵观整部诗集，《啊哈嗬咿》行文亲切，简单易懂却又不缺乏深度，以通俗易懂的方式展示了草原文化的魅力与特色，读之令人神往，化文化自信、民族自信于无形之中、于诗意之中。

李淦，男，汉族，2001年出生于黑龙江省，现为北方工业大学中文系20级本科生。

厚重的蒙族文化简书，深情的自我灵魂寻觅

——简评《啊哈嗬咿》

张晨

或许是因为在内蒙生长、生活，潜移默化地受到蒙古族短调、牧歌、呼麦与长调等民族艺术的影响，诗人武自然的诗集《啊哈嗬咿》扑面而来的便是鲜明的民族特色，这也成为他标志性的个人风格之一。

武自然的诗风简明、淳朴、少有铺垫，大多直切主题。例如《蒙古马》和《呼麦》，一开篇便是直接描绘“蒙古马”和“呼麦”，抓住了这二者最鲜明的特点，并且语言简洁、干脆，没有太多华丽的词藻。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些作品简短而又富有规律，所以《啊哈嗬咿》中许多诗作都适用于谱曲吟唱。

武自然的这部诗集内容十分丰富，甚至可以说是一部蒙古族文化简书，诗人带领我们由内而外地欣赏蒙古族聚居区的风物景观与文化习俗。在《沙漠怪柳》《阿尔山的泉》《潢水谣》中，诗人一再提到的“潢水”；《胡琴》《马头琴》《一条哈达》则涉及蒙族特有的民族文化遗产。《五孔骨笛奏出的曙光》中所描绘的兴隆洼文化遗址以及出土的五孔骨笛、《三星塔拉：华夏初飞的巨龙》中五千多年以前的玉龙、《诺恩吉雅》《嘎达梅林》中描写的蒙族传奇人物，这些都彰显了蒙族悠久的历史文化和诗人武自然溢于言表的自豪感。

诗人依托这些蒙族意象进行创作的同时，不仅抒发了个人的情感，同时还使读者能领略蒙族灿烂辉煌的文化。值得注意的是，诗人在诗歌中还大量运用了蒙语，如搏克、特日勒格、杭盖。诗集中有一篇《蒙古文字》全诗只有一个字：立。作者在注解中写到：蒙古文字是世界上唯一站起来的文字。“立”也是对蒙古族民族性格的一种感悟和诠释。所以说武自然的诗集体现了鲜明的民族特色。

当然作者的作品中也不全是依托蒙族文化进行的。例如《云的选择》，四行诗句，两两之间对仗工整，前两句只是简单的客观描写，而后两句的联想使得前两句颇具哲理。整首诗显得回味无穷。诗歌中使用了许多自然意象：草籽，花，风，云。这是诗人对自然的探寻，是一种返璞归真的追求。此外，诗集里还有一些作品展现了诗人对传统游牧生活转变为现代都市生活的思考，例如《那一年》《骑马少年》《车水马龙》等等。

总体来看，《啊哈嗬咿》内容丰富，语言质朴舒缓。诗人在现实生活从草原走向城市，在诗歌创众中则重新回到魂牵梦绕的草原。《啊哈嗬咿》以鲜明的民族特色实现了对自然、自我的探寻。

张晨，男，汉族，2002年生于北京市，现为北方工业大学中文系20级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