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是一个外延异常宽广的概念。白话诗、自由体新诗、新诗都应属于现代诗范围。与中国古典诗词在体裁韵律格律上有一套严格的标准与评判体系相比,现代诗体现出一种高度自由的特性。行数不限,每行字数不限,是否压韵看诗人心情,没有工整对仗与平仄要求。这时一个问题出来了,现代诗有没有评判标准,何谓好诗何谓坏诗伪诗?
新诗中的理论大家闻一多先生早就在新诗美学上进行了大胆探讨,细心者早已发现,现代诗有异常严密的一套评判标准。我将其概括为六个方面,如果进行精细化细分,甚至可以用分数来分出一首现代诗的高下。
第一,诗歌是高度精炼的语言。尽量避免口水诗啰嗦诗。在不影响意思表达明确的前提下,的地得着这些助词介词能不用的不用,能少用的少用。你我他这些代词同样如此。一首诗写出来后,首先要做减法,看看在不影响意思表达与诗歌美感的前提下,这些助词介词代词还能不能再减。这是最直接最具操作性的一步,口水淋漓的口水诗与重复啰嗦的啰嗦诗只能说明一件事,诗人的文字功力还处于金字塔的底端,在评委眼中一目了然极易评判。在当代中国,百分之九十的诗人就困在这第一关过不去---没有高度精炼的意识。
第二,诗意与灵感的捕捉能力与精巧构思。所谓诗意,就是诗的意境之美,如长久等待后亲人回家那一刹那的温暖与狂喜: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送别故人后人去楼空的空灵与惆怅: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亲友相送时的热情勉励: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或是温馨嘱托与牵挂: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在面对雪地中一只小麻雀时,读懂它眼中的怆然、孤独与不安与人产生共鸣。与散文一样,诗是有感情有灵魂的文字,不是一味炫技与华丽词藻的堆砌。诗中有无诗意有无与众不同的灵感也是极易判断的。这些都是能真正打动人心触动灵魂的诗之魂。缺少灵魂与感情的诗天生无法打动人。用语言上的精巧构思来表达诗意之美的能力,是技巧与天赋的综合体现。
第三,诗人文字功力中第一面:流畅的音乐美感与诵读节奏感。诗歌中的韵律呼应,诗歌推进的速度与美妙节奏感是诗人在长期写作中一直要致力提高的关键能力之一。所谓的不殆不滞。韵律呼应并非单纯压韵甚至一韵到底。片而追求一韵到底甚至会带来顺口溜的低俗感。缺乏乐感与诵读节奏感,一味追求华丽词藻的生硬堆砌,就会造成诗歌的生硬与呆滞。这个标准评判也并不难。
第四,诗人文字功力第二面:汉字的象形文采之美即文字要出彩。汉字作为一种象形文字,天然具有象形文情之美,流光溢彩、赏心悦目、气韵生动,栩栩如生。好的中文汉字通过诗人巧妙的排列组合,就能产生或巍峨高耸或欢快灵动或花团锦簇的独特美感,不诵读不去体会其中的韵律之美,光是看着,就能愉悦你的身心让你产生一种通体舒服的感觉。诗歌语言可以是朴素隽永的,也可以是华丽明亮熠熠生辉的。能写得华美的,可以写得朴素,但写得朴素的很可能写不出中文文采。流光溢彩极具文采的文字正是当下中国诗人最缺乏的。
第五,诗人文字功力第三面:诗歌的图画或意象之美。与上条不同,这条是关于图画、场景、意象描写时的生动贴切传神。文字可以不华丽,但一定要表达得生动贴切传神。著名诗人陈先发在写黄昏时人脸上石质的清冷。著名诗人臧棣《锦鲤简史》中名句:我们曾精通过一种水的语言。如此,它们游进你的印象,游进你的记忆,直至你的觉悟 轻轻摇摆在它们的影子里。这些都是顶级文字,因为其独一无二与生动贴切传神。
第六,诗歌中最顶级的意境营造能力。意象表达是意境营造的基础。如果说意象鲜明生动,栩栩如生体现着一个诗人的文字功力,那么如何通过一系列意象巧妙的组合,营造出一种或空灵悠远或温馨动人或惆怅难言或欢快灵动的意境之美,就更考验诗人的天赋、审美格局与人生境界了。诗歌能表现出来的意境之美是非常多样化的。
有了这一套异常严密的评判标准,所谓新诗无法量化地评判好坏,新诗的好坏是没有答案的说法是站不住的。我承认,诗有浪漫与现实之分,文字上有朴素隽永淡雅与华丽流光溢彩之分,都能产生顶级诗歌并不能一概而论哪种就好,但诗意灵感与诗人文字功力细分后,诗是可以量化评价其好坏并分出高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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