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990年代初,中国新诗发展已经脱离了“工具论”。诗歌语言的可能性已经渗透在诗歌艺术的范式、诗歌意识、诗学特征等,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第一章谈到那些早期对他攻击的人,曾经尴尬的说,“科学人厌恶学习新东西。”然而随着时间之演进,“新东西”层出不穷,中国汉语新诗语言运用已呈现多种“可能性”。
如何“让不可能。成为可能”,也是笔者在写作中所追求的,亦欣慰地看到《诗刊》2021年2月上半月刊中许多诗人也做出了这样的努力,如胡弦的短诗《凉亭》便是一次这样有益的尝试。诗人胡弦立意要突破的是现实与感觉之间转换的不可能,人的视觉是一种在场的当下行为,而“感觉”则涉及到诗人的潜意识以及审美构架,这二者之间存在着天然鸿沟,正如水果橘子在江南为橘,江北为枳,如何在一首诗歌中化不可能为可能呢?诗人胡弦用了势态来表达,“要走的很远,才能到亭子那儿……”其中“沼泽”一词在诗歌本文就不仅仅是自然现象,而是承载了意义内容。作者为了克服不可能,用了另一种景物——木头栈道与凉亭相对应,这两个景物本来毫不相干,由于作者的心灵趋势所推,远方的凉亭就不再远,孤独的木栈道也不仅仅是一处风景了。
无独有偶。在《诗刊》2021年2月上半月刊“视点”中叶丽隽的《琴遇》中也有诗人“化自为而自在”的努力,文中的“夜鸟”出现是神秘的,“像一个来自深宵的/浑身漆黑的疑问”。 这只夜鸟出现在眼前,仅仅是一种视觉形象,还无法进入“感觉”状态,但是作者并没有把夜鸟描写成死板的物象符号,而是让它自己呈现活力,以凸显精神之闪光,“阳台地面上,它焦灼地徘徊走动。”胡弦的《凉亭》中的“凉亭”,在作者笔下或者有包含一种神圣性的东西,而在叶丽隽这首诗歌,则降低了审美门槛,把审美对象“夜鸟”人性化,让这只鸟遇到烦闷,而审美主体“我”也不是再沉湎于默想,而是积极采取行动——弹奏古筝,这样的话,二者之间更容易融合,“不可能”的鸿沟更容易被填平,“一根孤独的琴弦/渴望着能触摸彼此的心跳”,确实如此。
本文所言及新诗之“可能性”,其根基在于诗歌语言之创新。在此有必要重复一下博尔赫斯发表在《我们》刊物上有关诗歌语言创新的四条意见:1.浓缩诗句,只留下最基本的要素——比喻;2.弃用无用的承启句、连接词、形容词;3.摒弃一切浮艳矫饰,剖白心曲,状写环境、训诫说教和晦涩冷僻的文字;4.将两个和更多的形象合而为一,以扩大其启发驰骋联想之功能 ——虽然以上四条意见不一定全部适合中国诗人,但诗歌句子的浓缩,弃用多余,摒弃杂糅,以及展开联想的处理,无疑对中国诗人应该是有所裨益的。
笔者在“每月诗星”栏目中。读到了年微漾的《在泸州冬泳渡长江》,这首诗本来叙述的是一次“生活事件”,却被作者升华为心灵事件。阅读文本中的船,还是当年那样的船,水中的鱼群还是那样的鱼群,只不过已不在江水中穿行,而是“一艘艘在鱼群的母语中穿行”,这样进行叙述,作者已经充分展开联想,把两件相似的事物并列在一起,努力做到了化“不可能为可能“。诗歌文本中的“这两岸/已经太窄,窄到江面只够/容下我和逆旅”,这样描写的境况是自为的,而“借助横渡/将天地拓宽”,则是自在的。年微漾的另一首诗歌《一号楼缓缓驶向失忆之港》中的“一号楼”与“失忆之港”则是虚拟的,其意义在于“它将自己带回了祖国”,祖国是什么?是海外游子可以落叶归根的地方。虽然诗歌文本中的主人公“躲在狭窄的余生里”,也是令人怦然心动,再者 这首诗歌的视野是由远而近的,洋溢着温暖。
《诗刊》2021年2月上半月刊,很多诗人善于使用比喻,且才气勃勃。如梁积林写敦煌的月亮,“那一夜,月亮已被喂养成了一只肥羊/依然在天上/啃着稀稀拉拉的星光”。诗人代薇在诗歌中对于“喜欢”和“爱“进行了区分,“喜欢是看得见风景的房间/爱是密室”,仅仅用了两个比喻句,就把二者区别得一清二楚。诗人杨道在《黄昏弥漫的日月湾》中有“我尝试爬上自己脑袋里的大树”,本来不可能,但由于二者都热爱安静与自由,这种不可能,也就变得有可能了。
在诗歌写作中。与直白的叙述生活现象相比,笔者更喜欢以情境开头的诗歌,如项建新的《澡雪》,如庞培的《起风》,如王长军《奢望》……笔者还注意到许多诗人受到诗歌风潮走向的影响,开始轻抒情、重叙述,或者干脆在文本中讲故事,如诗人阳飏就在《敦煌故事》中讲了不少故事,有被残害的蛤蟆的故事,有同学七仙女由煤气中毒而殁的故事……等等,这些故事如果没有“自在”元素,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是作者从《年画上骑一条大鲤鱼的故事》中发现了“生命不死”,从蚂蚁在卫生球画的圈内转圈,发现了人生的局限不可能被突破。人生归于人生,诗歌归于诗歌,如果二者发生了紧密联系,诗歌写作还是可以做到“化不可能为可能的”。
总之,诗歌写作由不可能到可能,需要冒险,不仅有生活常识方面的冒险,更有诗歌文本上的冒险,整不好,诗歌文本就会出现“四不像”,因此,冒险需要付出代价,所以要十分谨慎。另外,期刊所采用的诗歌大都是多元化的,笔者在一篇短评中不可能全部呈现此期诗人们的风采,好在以自己的一管之见也许能从一个侧面谈谈诗歌语言的可能性,如果能对读者有所启发,正是笔者之希冀。
2021年4月于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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