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犹明（组诗）
 
●小窑
 
暮色犹明
 
如何融入我的祝福，让雨，让大地
让头脑昏暗时
眼前闪现的一道明光
 
胸中的无数碎花，正在
拼装新的生命——春光旖旎，喧响无限
 
帘前即将拉拢的暮景
正在证明天宇的辽阔黑色
多少转身
也一下子回不到曾经的黎明
 
路口降临了
无数入暮的风暴。例如
一树梨花暗藏的密事
润滑的夜色迅即滚入料峭春寒
 
例如，我看见
一道闪光里的波澜，正在涌上
我中年的刀刃和迟钝的眼神

 
四 月
 
人们依然那样。
影子依然那样。
 
他们经过的芳菲和雨势，像藕茎，
从浸淫的淤泥，
通向弥漫的清明。
 
邻家孩童正在咿呀学语，栅栏上的蔷薇
也仿佛发出了啊啊的声响。
涌动的花蕾
正在练习一场庆典。
影子和秘语，还是那样。
 
耳朵里有茎块滋长的沙沙声。
他们合唱的法术，像低沉而延绵的冒险，
清明的门前，绽满繁花。
 
孩子指着美妙的夕阳。有人把
一路遗漏的芽，
装满园子的新枝……

 
在 河 边
 
在河边，黑黢黢的时光
都躺在粼粼的波纹上
让人莫名地想起疼痛，想起
你摧毁的那枚身体的内核
 
仿佛那些高度和深渊
让波光停止不了纵横怀念
低矮的河岸完全包容
两岸盘旋向上的空洞
 
杉树逢春，有清晰的尖顶
在风里正好和你的一个印象
吻合。好多尖顶让人顿悟
天宇是命运的巨大入口
 
我看河面，水波不兴
倒是我美妙的迟暮之年
最适合它，把倒影洇成朦胧
一枚核子显现，升腾

 
我的肉身在门窗之间
 
看着窗口，想起竹林——摇曳叶影
似河水泛起的波光。墙面上
童年的电影画面正在起伏有声
旧窗里面，总有一个神秘的影子
 
复述出本源的肉身。歪斜的地板上
胶着之光，昅附住飞尘的迹象
有人掂脚张望，张望的那个深度
仿佛是寂静的浪漫世界
 
门窗上爬满藤，花果的造型
是一个孩童的少年懵懂和张狂
世界本来都从门窗之间进入
自从一声轻叹，世界转而伫于背后
 
门窗之间，我的肉身满是声音、水
暗光和摇晃……看着窗口
无限深处的自画像，正在走出
一个身影，两个身影，甚至更多

 
某种宣称
 
紫色花在阅读日落的黄昏
人的眼睛里总悬浮着一个主题
午后的阳光还在植物里行走
茱萸的碎花，喷雪的绿丝
好像在宣称她们的坦白和塌陷
 
春光如同垂瀑的形状
白色花遍布全身。飘渺的泡沫
彰显时间里的永恒和缠绵
紫色花和白色花开满了视野
甚至让你看见玄虚之态
 
夜色催人。夜色是最生动的语言
你总要低下头才能过它的门楣
才能听见某种宣称传得很远

 
木栈道
 
在那个地方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时光为他装饰的全是岁月的沧桑
 
我的木质朋友
人们不停地走过，是因为
内心的房间关不住人世的同情
 
松脆的声响，也只是仿制了几匹奔马
人群里谁也不会看到自己在演绎人生
一年四季，它身边的野草闲花
要比成片的芦苇更真实
 
我在衬托岁月
我扶着你咯吱咯吱的腰身
不想重复转身的虚荣
只想趁早抵达你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