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娘亲
——慈母逝世16周年祭

王守安

每次离别娘亲
心底，都会刻下一刀
难忘的记忆
从童年到青壮
直到花甲之时

第一次离开娘亲
是在解放初期
父亲在省城做工
我与娘故乡相依
娘亲纺车的嗡嗡声
常伴我进入温馨的梦里
娘亲是村妇联主任
听党话跟党走全心全意
只要是组织安排的工作
她都二话不说毫不犹豫
记得那是一个漆黑的冬夜
夜半醒来不见了娘的踪迹
惊恐的我甚至不会点亮那盏煤油灯
只能蜷曲在被窝里无声哭泣
天亮时娘亲终于归来
一条皮带，一支大枪
映衬着她健美的身躯
原来她是和民兵一起去抓捕敌特
她的事迹，因此还通报全区
这次分离虽只有一个夜晚
却牢牢镌刻在我的脑际

第二次离开娘亲
是在大跃进时代的村头工地
县里兴修水利开挖河道
娘率领“穆桂英班”拉土筑堤
独轮车下坡倾斜被砸断腿骨
抬回救治，我被安排在邻居家里
穷村庄缺医少药土法正骨
几个大汉拉开断骨以求痊愈
耳听着娘亲痛呼我大放悲声
幼小的心灵，第一次受到亲情的撞击
这次分离虽只有短短两天
我觉得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第三次分离
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
我和娘亲、弟弟从城市下放重返故里
出于信任，乡亲们又把娘亲选进村委
说她是“人正直、无私心、一身正气”
然而，公社粮仓早没了压底的谷子
乡亲们吃尽了野菜树皮
奶奶去了，临死时也没吃上
一根念叨了几天的红萝卜
娘亲得了浮肿病无钱诊治
两条腿一按一坑像透明的玻璃
大食堂的锅还冒着烟气
稀汤水照得见月朗星稀
为了不让俩儿子全都饿死
娘让我去开封寻找省建工地
那里，有我做建筑工的父亲
至少，有一份供给制的粗粮糙米
于是，十岁的我背着两个糠窝头
迈开沉重的脚步从豫北小村
向着不饿死的希望走去
娘亲送我到黄河岸边
两毛钱的船票，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
当木船扯起风帆撑向对岸
我听到了河风飘来娘亲的哭泣
作为下放人员，她还得在故乡艰苦奋斗
作为村干部，她不能离开那沙碱的土地
这次分离，一直到灾荒年结束
落实政策娘亲返城才全家团聚。

第四次别离
是在一九六五年
我考上郑州中专学校离家学习
娘亲送我到开封车站
一声声嘱托蕴含多少舔犊爱意
多少关爱与希望
都在一言一语里
以后每年假期一回家
别离时长相聚稀
多少次，娘执儿手嘘寒暖
无限慈爱凝泪滴
多少次，娘为娇儿做衣衫
心血缝进针脚里

四年之后我工作
提干入党创业绩
娶妻生子成小家
娘亲总在心头系
逐月汇钱资家用
父母低薪不容易
我为长兄当担责
弟妹年幼需养育
逢年过节必返家啊
几十年，全家团圆过初一
家里头，有我的娘亲我的父
有我一母同胞的妹妹和兄弟
家里头，有我的温馨我的爱
有我此生此世永难泯灭的情和意
最暖心莫过老娘亲啊
母子情，永世凝聚难相移

最后离别娘亲
娘亲将临八秩
一生的道路，她走过了太多坎坷
一生的岁月，她经历了太多风雨
苦难，使得娘亲发如银雪
责任，使得娘亲心力交疲
始终不馁的，是一腔无私无畏的正气
始终不弯的，是一副刚直挺立的身躯
她去了，静静地，走的无声无息
为了让爱她的亲人，没有任何压力
她去了，悄悄地，没留只言片语
为了让她爱的子女，心无任何芥蒂
然而，我还是想说：我的娘亲啊
您永远活在我们心底
那小院里花岗岩镌刻的慈母碑
昭示着您的高尚品德
那儿子用心声撰写的《慈母颂》
铭记着您一生的平凡事迹
您就像村外流淌的小河
滋润着故乡五谷丰登
您就像高岗矗立的松树
装扮着故乡四季翠绿

娘亲啊，您暂且安息
有相逢就有离别
有离别终有团聚
这是自然永恒不变的规律
到我们在那厢团聚之时
我一定会对您说，您
养育了一群优秀的儿女
他们同样把一切
都奉献给了您曾经的事业
无愧于党、国家、民族和人民
无愧于黄河、故乡和脚下这块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