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易翔:将日常煮成诗意

作者:沈汉炎   2021年10月14日 21:23  i东莞    678    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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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爱古龙之行文而移情诗歌,以为自由诗是一种很酷的文本;步入社会后,奔波于常态化的忙碌,沉溺在琐碎的生活,对诗歌求不得又放不下,幸而终于和解,在庸常的生活里“格物致诗”,构建诗意栖息地;人近不惑,则试图通过诗歌对岁月和自我进行审视,努力完成生活应有的担当,努力践行“诗意教育”,传递给学生一份诗意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

这就是青年诗人易翔的一串浅浅的诗歌屐旅,如其人其诗,如一井平淡清水,打开却是一碎月光。易翔其人斯文内敛,语缓言淡,富有韵味,总是温润如玉,却时现亮光,能将日常的琐碎熬煮成一碗清汤。他的诗歌里,没有激烈的词汇,也没有跳脱的节奏,更没有万丈豪情,总是平平叙述,娓娓道来,又让人驯服的哲理,引人共振同鸣的感悟,让人读后回甘不绝。


诗歌是一个很酷的文本

最近,时常在各大刊物上看到东莞青年诗人易翔的组诗,比如刊发在《诗刊》的“双子星”栏目《一只飞鸟翻过海的脊背》等。“许多文学爱好者都有一段诗歌岁月,这段岁月往往与青春有关。青春意味着阳光热烈,意味着无所拘束,意味着多愁善感,天然与诗歌契合。”作为中国知名青年诗人,易翔说起自己与诗歌最初走到一起的青春时光,颇为缅怀。

“诗歌是如何吸引我来到它的面前的?高中时代,在读过一些不分行的小说、散文之后,诗这种因自由分行而形成独特语感的文体呈现在我面前时,我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阅读快感。”易翔说,他那时喜欢古龙的武侠小说,而由长短句相接形成的错落有致的层次感,则是古龙小说的语言特色,让他阅读起来很带劲。后来接触了诗歌,易翔便认定古龙的小说语言形式,实际上就是诗的语言方式。“所以从阅读和写作现代诗歌开始,我一直认为这是一种很酷的文体,可能是因为容易把它和古龙的武侠小说联系起来吧。”

从高中到大学,在未步入社会的漫长诗歌创作时光中,易翔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读书、写作,诗歌风格亦如其人一样,未经社会雕琢,自然葳蕤、亭亭而立。他在诗歌中,喜欢用运用“树”“阳光”“雪”等纯净的意象,词汇运用上也颇为鲜艳,节奏跳动,诗意空灵,诗风高导,阳光、唯美,给人亲切的阅读快感和清新的画面感。

因为这种纯粹与诗意,让易翔的诗歌在大学时代呈现第一个爆发期,那时候,他创作的主题基本围绕着青春、激情、怀乡、爱情等等,下笔如有神,大量的诗歌作品出现在各大诗歌刊物上,尤其是2009年获得《星星》诗刊年度诗人,让他在诗坛崭露头角。


创作诗歌慰藉心灵审视生活

当很多曾经热爱诗歌的人步入社会后,生活的琐碎与压力,让他不断成熟,也不知不觉中磨平了棱角,消磨的激情与诗意。工作之初的易翔也曾走过这样的一段低沉时光,他只身来到东莞工作,奔波于常态化的忙碌,沉溺在琐碎的生活,内心颇不平静。此外,经历社会的捶打,他已经开始体会到诗歌的语言、节奏等方面都只是外在的形式,诗歌作为一种独立的文体,应该有更深层的内核。他不再满足于从前的写作,渴望精确表达自我,能直击灵魂,慰藉心灵的诗歌作品和创作快感,但偏偏“新的东西、新的感受少了”,创作陷入瓶颈,甚是痛苦,甚至长期搁笔。

人如果还能清楚地感觉到求不得又放不下的迷惘和痛苦,那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正因为这段迷惘痛苦的求索经历,易翔开始审视生活,接受了生活的检验,寻找诗歌的抚慰,切实感受诗歌对心灵的滋养。无论是遥远的雪,脚前的草,童年迷失过的巷子,未来将要去的故乡……他都观察和考究着,试图擦亮这些陈旧的事物,让它们散发诗意的光芒,在庸常的生活里“格物致诗”,构建诗意栖息地。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把对诗意的发现和捕捉当作诗歌应该完成的主要任务。”易翔说,尤其升级为父亲以来,他对诗歌渐渐有了更加宽广的理解,表达的内容更广泛,涉及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并且在看似平淡的叙述中呈现更富有哲理的思考,作品更加富有生活的质感。“近来,我有意无意地在诗歌中呈现出一种自我的形象,‘背着饭粒的蚂蚁’‘黑暗中的灯’等更多相对复杂的意象出现在了我的笔下。在这些意象里,隐藏着一个形象,他身处压力与黑暗之中,但是‘跑得比风还快’,有‘瞬间推开黑暗的力量’。”易翔说,“人近中年的危机,让我试图通过诗歌对岁月和自我进行审视,并努力完成生活应有的担当。”


践行“诗意教育”传递诗意生活态度

“以后又会怎么写,怎么理解诗?我不知道。诗歌是一场未知的旅行,写什么样的诗是经历、性情、阅读、思考等多方面的综合作用决定的。”易翔笑着说,目前,他能确定的便是尽力去践行自己的“诗意教育”。

其实,诗人和教师的双重身份,让易翔在很早之前就萌生了“诗意教育”的念想,尤其成为父亲,孩子逐渐长大的过程中,易翔为孩子写了诸多富有哲理又充满童趣的诗歌后,在陪伴孩子成长的诗歌日常中,他看到了诗歌对孩子成长的教育意义,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每个孩子都是天生的诗人,诗意教育能影响孩子的一生。”易翔解释说,诗意教育能培养孩子自由表达和无障碍写作,能培养孩子想象力、共情力、审美能力,不断发现自我,丰富感知,丰盈心灵,开阔视野,完善人格,这些能力为他们的生活增加质感,让他们懂得在日常中寻得志趣,发现快乐。

为此,在日常教育中,易翔会在PPT课件每一个页脚配一两句诗,用小细节润物无声;或者开简短的诗歌赏析活动,读首诗发会儿呆,引导学生进入诗意境界,从日常中抽离片刻;或者偶尔做一场诗歌讲座,结合学生实际,系统解读诗歌写作、欣赏等。

易翔每次诗意教育中,非常注重诗歌的选择——要有意境、有哲理、有童趣,且与学生的生活实际紧密结合。比如,他有一门专门的儿童诗课程,专门教孩子的儿童诗创意写作,解读欣赏金子美玲、金波等国内外著名儿童诗的作家的经典作品,节选其中典型诗句通过模仿、填空等方式,激发学生学习和创作。“我都要感谢诗歌,它帮助我用审美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用语言的方式审视自己的生存境况,带领我认识更多未知的风景。我虽然教的是历史,但是不管教什么科目,都应该给学生传达一种诗意的思维,培养他们诗意的生活方式。”


诗人介绍

易翔,湖南岳阳人,现居广东东莞,任教于东莞实验中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诗刊》《星星》《诗选刊》《诗歌月刊》《作家》《山花》《飞天》《西湖》《鸭绿江》《诗潮》《草堂》《绿风》等数十家期刊发表诗歌四百余首,入选《中国新诗年鉴》《中国最佳诗歌》《中国诗歌精选》《中国诗歌年选》《中国年度诗歌精选》等多种年度选。获“2009中国·星星年度诗人奖”“广东省有为文学奖”“东莞青年文学奖”等奖。著有诗集《世上的光》《陶罐》。


易翔诗歌选登


木马与马


转呀转呀,木马忽上忽下地旋转,

孩子们的欢笑声,

在空中划出一条条美妙的弧度。


半公里外,一匹马木然站立,

在驯马师的牵引下,

开始驮着一个孩子缓慢行走。


木马因为无心而欢快,

马因为有心而痛苦,它的眼里,

有一片草原正在熄灭。


在海边


有时像猫一样舔舐,有时又

猛虎般扑上来,

总是一再地,大海把它的

浪花送到我们脚前,然后又收回,

如世间起起落落的悲欢。

远处,一只飞鸟翻过海的脊背,

它还有许多天空要飞,

沙滩边,孩子们在

造一座城堡,他们的尖叫声

来自海水对城堡的猛击

——毁灭也能让人如此兴奋。

而我们,一边游向水深之处,

一边寻找风浪中的平静。


我喜欢的冬天


我喜欢的冬天又一次来临,

准确地说,我喜欢的是它的进攻

和万物的退后。大风吹落叶

回大地,驱赶小兽回洞穴,

寒冷中,人们回到房间,

在炉火旁靠得越来越近,

家变得拥挤而又温暖,

所有的事物都在各归本位。

在冬天,我也要节节败退,

退回到一年忙完后仅有的闲暇中,

退回到日渐苍老的父母身边,

村前的小路再一次收纳

一个游子奔波千里的脚步,

湖水映照我模糊不清的身影,

只有冬天,会允许一个孩子

在大雪纷飞中奔赴家门。


夜晚的秘密


儿时总是很早睡觉,

但也有中途醒来的时候。

记得一个冬夜,我半夜醒来,

听见隔壁说话的声音,

像窗外的雪花在黑暗中簌簌落下。

父母在聊家常,从他们的细语里,

我听见我的名字,感到惊奇。

但我无心细听,又沉沉睡去。

许多个冬天已经过去。如今,

父母每天都早早入睡,

他们开始拥有完整的夜晚。

我和妻子半夜还醒着,

讨论孩子们的成绩和明天的早餐。

一代又一代,秘密在夜晚流传,

像黑暗中的雪花。一天早晨,

孩子们望着窗外的积雪,

都张大着惊奇的眼睛。

大雪了无痕迹,悄悄完成。


整个下午


整个下午,我都坐在这里,

整个下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周围的一切也都与我无关,

我恪守着一具肉体的本分。


时光因为无用而纯粹,

甚至,我故意忽略日影的移动,

和不断下降的气温,

它们也只是时光表面的体现。


时光不顾那个老人的白发,

和整座山峰树木的枯荣,

连太阳也在分秒中消耗光热,

而时光浩荡,无情滑过。


冬天里的花


春天要过段时间才会到来。

众多花草会将旗帜插满山野,

鸟群则会将天空逐步瓜分,

阳光像风一样,变得自由而柔和,

春天会以集体的姿态彻底醒来。

而此刻,我看到的只是

一株瘦弱的白花在冻土中巍巍站立,

承受着阵阵风雪和稀薄的阳光。

阴冷的黄昏中,她张开细小的花瓣,

你可以说,这多么不合时宜,

也可以认为她就是春天的信使:

隐忍、坚毅,令人震撼,以至于

当我俯下身仔细观看她时,

已经在内心将整个春天推迟。

责任编辑:牛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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