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洽湾古镇，与吴素贞说起写生

我几乎相信，对于古典的生活
形式已大于内容——
那画家的长衫上，连多余的粉墨
也朝向幽深的古巷

青砖，檐角，古道照见的颜色
丹青：这古老的艺术
让新植的篱落，新开的花朵
刚刚诞生就退回宋朝

但我仍然相信，对于当代的生活
内容会大于形式——
我听见女诗人素贞
以保护开发中心主任的身份
在思考，如何为古村引流

“刚上道的孩子，高深的画师
为何偏爱古老的村落”——可惜
于此未能深谈。就像
在纪念馆中，未能跟南丰先生*深谈
那场狂风般的古文运动

我终于相信，在特定时刻
形式也等同于内容
当五湖四海的诗人们在石街高谈
像西方的画家在教堂
不经意把自己画成了基督

在洽湾古镇，沧浪之水
洗刷了过往，又带来新鲜的红尘
人们像赫贝特一样离开——
“虽然我凝视过历史的深渊
但我并不是从一个陌生的世界回来”

*南丰为曾巩故乡，故唐宋八大家之一曾巩号南丰先生。


2、国礼园，致敬一只南丰蜜桔

在南丰国礼园，我看到一只蜜蜂
对青枝绿叶谆谆教导：
你必须忘掉战火与创伤
必须在秋梢中准时结出果来
你必须让浓郁的香
生出一个时代恰如其份的甜
你必须让果子的身段
长成新中国的样子，为全世界
传递友好与善意*——

在莫斯科，一只蜜桔
用星星般的光芒，代表新中国
对世界说：我希望
我们的地球长成蜜桔的样子
我希望，盘古或上帝是一只蜜蜂
让所有星球，都变成蜜桔

*新中国成立之初，南丰蜜桔曾作为国礼送给苏联，被斯大林誉为“桔中之王”。


3、交换面具

在博物馆，我曾经久久凝视
如果不是仗着人多
我将变成面具，并跳起笨拙的舞来
而那些非洲的、亚洲的、美洲的面具
将变回活人，看着我表演——

在傩神庙前，我曾吃惊地
看着开山，和合。吃惊地等着
傩公与傩婆
与我，与并排坐着的诗人们
交换面具

在桔花飘香的南丰
我更想与一棵青春妙龄的果树
交换面具。并且相约
我在秋天变成一只桔子，而它们
则变成一位诗人，为全世界的人朗诵
大地的秘密


4、与南丰先生讨论一只蜜桔

我承认，诗歌作为一种桔子
必须把根须伸向久远的传统。一直到
屈原的后皇嘉土

我也承认，桔子作为一种诗歌
必须接纳野性，适度的驯化
从野生柚，到野生橘

那么，读书岩如此安静
墨池如此幽深，究竟什么时候下笔
才是打开世界的契机——

有了欧、王，三苏，我不再认为
你必须是最甜的桔子。在唐宋那年代
只要努力，都会是甜蜜的星辰

我无法丢掉成为贡品的梦。但我更想
回到野生的年代。重新开始
像一棵树，在南丰等着你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