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岩上有诗心相逐 ——孔晓岩新作《梦岛十音》读后感

作者:李岩   2022年05月05日 12:00      15798    收藏


星光闪烁,那颗最亮的星离我最近,仿佛与我形影相随,眷注我在夜晚茫无边际的想象。风声蔓蔓,交织着迷离的星影,沉浸在诗人的这组新作《梦岛屿的十种声音》,心中似有疑问,一花一世界,梦从何方来。

“碎片拼凑雪花的影子,有人坐在黑暗中/等着另外一个人经过。”女性诗人喜欢用整齐柔丽清爽的诗句,抒写微妙灵魂的秘密。我依稀看到诗人坐在黑暗中,也许,她正在收敛情感和想象,天边的流云,地面的生灵,投射的背影,绽放的光亮...... 始终是浮光掠影的,这是在“等待着另一个人经过”的难熬时光吧。诗人要抛开表面化的隐喻,把某种映像凝聚成思想的内核。“天空亮起一盏又一盏灯,地面就灭了一盏又一盏......他的爱来自哪个方向/全凭自己猜测。”什么样的神秘人物让诗人产生复杂的情感?不能时刻相守却满怀期待。为何魂牵梦绕,什么是远,什么是近?远是距离,近在心底。彼此表明心踪,又生怕擦肩而过。诗人将情感的波澜为自己所控制,任何内心的张狂与不安都不想暴露,仿佛停留在一种淡淡的哀愁上面,试图于期待与失望之间寻求平衡,创造精神境地的平静、和无奈的和谐。

许多诗作都是忘我之境的结果,内在语言在无任何创作意图的情况下,诗人的冲动和天赋就这样被转换成文字。“叶子散落在泥土/她觉得春天太长,怎么都看不到尽头/太阳燃烧的时候/不知道山崖下,木桥边/有一种热烈的紫/把自己/一片片/开碎。”诗人把眼睛捕捉到的景象描写得精确又细腻,但不以此为满足,在描写视觉界限内的事物的同时,融入敏锐的思考,并通过触觉的意象,赋予外在事物内在的生命力和情感。诗人竭尽思索之魑魅,将自己耗尽在自然的沼泽和生命的悲悯中,在平静的气氛中酝酿认知之外的普通生灵的情感律动和生命的韧性。这也许是诗人情感与心灵的记录,自然情境的反思和留白,是诗人希望世人听见或看见自然界中的生命的亮光和树心荡出群马奔腾的回声。

诗人这组诗歌不同于以往,多了绮丽和柔软。动人的事物无所不在,唾手可得,但忧伤、疑惧如影随形。如何解忧卸苦,紧拥阳光下小溪的银亮以及清朗的空气正是诗人渴望的。

优秀诗人的作品里,那些看似简单的文字,在任何语言中看起来都很美,诗里面的那些声音,沉厚而有光泽。有些东西曾经如此寂静地结晶着,看似微小经不起风声,却如此光亮如此精确,像被时光打磨过的湖面,时时醒着,真实而不造作。每个句子都有结晶般的质感,诗人早已把自己的灵感、思想、风格毫不犹豫地灌注到语词的缝隙之中,且像松枝上的松针那样自然生长紧密贴合,显示诗人创作的文本的张力和厚度。


如雨声悄然入室,“白瓷的瓶子攥紧瓷白的梦/不可抵达的岛屿在我对面/而你/永远都有可望不可及的孤独。”凝愁的思绪道出了诗人的情感夹杂着热烈和渴望之后的寂寥,好似有结晶般的质感,极其耐咀嚼,这样节制、优雅的诗歌带有古典的壮丽高雅的气质。诗人还企图摆脱,甚至想超脱萦绕于心的诸多郁结的记录。透过象征主义元素,渲染几分神秘色彩,掩饰自己不想示人的微妙处境或心境。忧郁的气质和惆怅的情调弥漫其间,意象接连涌现,漫溢的情绪以极强的力道几乎从诗句中泄露。“白瓷”抑或“瓷白”都可能暗示她生命的本质,那种清澈单薄的纯粹。诗人希望人们不要忘记她“生”的事实,曾经的存在,曾经竭尽所能的生活,曾经的快乐和悲伤、苦恼和狂喜,曾经的她和她的“未来”...... 这一切在她白瓷般的梦里,勇敢而执着,将人生的落叶拼接成一件华服,守护着心底的小小的太阳。

至情至性的女子温润如玉,纯净本色中自有一份痴念。就像这句“等,带着十二分的焦渴。”诗人铸造的城堡一语坍塌,在那个小小的密不透风的天地里,她对一束光芒如此期待。那无法触摸的暗礁残存失望的缺口,打开了,关上了。滚滚的红尘,车轮一直向前转动,谈笑皆由人,悲喜自己懂。

浪漫主义诗人的诗歌创作常常涉及诸如“流溢”之类使内在的情感得以外化的隐喻。“诗歌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溢。” “幽幽一声飘来/一碗碗红色的汤药/泼在漫山遍野/梦从一个山崖撞去另一个山崖/在这荒芜的正午/我愿用尽平生气力/喊出血来。”诗歌是用语词,特别是有韵律的语词,对某种强烈的激情以支配性的冲动肆无忌惮的表露。红色汤药泼洒漫山遍野,诗人让幻想有了形貌,把无尽的活力注入诗歌,使读者或欣赏者心中激起一种情感。这种情感与诗人的意图形成律动或激荡于胸中的难以释怀的追问。诗人创作的目的是交流,和自己交流,和阅读者交流,即以色彩和文字传达、召唤她去创作的那些崇高的精神品格。诗人把埋藏在灵魂深处的期待、失望、痴念、压抑和变迁熬成“红色汤药”,破茧成蝶地泼洒在心中的荒原,滋生新鲜的光芒,渗透出全新的力量,灵魂得到了折射过来的光的滋养,自己便从心底散发出愉悦的光,照醒那些从一个山崖撞去另一个山崖的梦。意想不到的情感方式充满了张力,在这荒芜的正午,让诗歌成为灵魂精选的风景,以恋之名义绽放福音和钻石的火焰。


我隐约听到“梦岛屿的十种声音”从幽微之处隐隐传来,这是孤独之声,忧伤之声,也是期盼之声,雎鸠之声。它以自然之目,平常之心,感激之情,纯洁之灵抒写了大地万物之美和人间之欢爱,宁静纯朴的诗风酝酿着古典的美,通过或是娇艳或是高冷的花儿倾吐诗人心灵的独白与私语,让人不时地感觉到温润的幸福蒙上澹澹的哀愁,爱的沉湎格外委婉动人。自我性灵的洗炼与典雅风格的拘束,当代女性因古典情调甚而禅宗意蕴的渗融而显示出独特风格。她的纯情弃绝了世俗的轻飘和浅陋,是别有追求的迷蒙的闪烁。

目光里的梦,爱与温暖长存,记忆的原野上,花香弥漫。梦岛屿上的每一朵花开,都留下诗人与时光拥吻的痕迹,一径花香的陌上,回响着诗人于春光绚烂中行走的诗音。


后春午后,情声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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