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15日,2021年度1573国际诗歌奖在四川泸州颁发。法国诗人、小说家、剧作家让-彼埃尔·西梅翁(Jean-Pierre Simeron)荣获此奖。西梅翁出生于1950年,至今已出版14部诗集、7部小说集和16部剧作。《世界文学》2021年第4期译介过西梅翁的诗歌。
现特刊发1573国际诗歌奖评委会主席吉狄马加的颁奖词以及西梅翁的受奖词。
——编者
诗歌,给生命赋予意义的容器
吉狄马加
在世界诗歌的版图上,法国诗歌无可争议地占有重要的位置,就具有共同诗歌传统的欧洲而言(当然我们所指的这个传统主要是从古希腊开始的以抒情诗和英雄史诗为源头的精神谱系,撇开这个因素就法语诗歌本身来看),它在西方诗歌中无疑也是雄踞鳌头的重要一极。法国诗歌给我们带来的惊奇和感动,不仅仅是在思想和内容上的不断翻新,而这种翻新往往与法兰西民族在不同的历史节点上的联系都是极为紧密的,这种联系从一开始就是其历史和现实的最真实的反映,更重要的是身处这个场域的所有诗人,都在不同的道路上对诗歌的形式和语言,进行了几乎是穷尽其全部可能的多维度的探索。从波德莱尔、马拉美、兰波、洛特雷阿蒙、瓦雷里、圣琼·佩斯、勒内·夏尔、亨利·米肖、吉尔维克、博纳富瓦等,法国诗歌总是在通向未来的道路上不断书写着既属于它的历史,也属于现代世界诗歌的历史。尤其是二十世纪以来,令人难忘的属于法兰西诗歌的声音可谓此起彼伏。肇始于巴黎的超现实主义运动,不仅仅影响了法国诗歌多种探索的方向,作为一种文化思潮,其影响还延伸到了绘画、电影以及其他艺术领域。如果说二十世纪有哪一种跨国界的艺术运动深度影响了世界,超现实主义将无可争议地列于其中。从语言和形式上“高强度”的历险,再到从不同方位所进行的皆有可能的“先锋”实验,如同一条浩瀚而又支流纵横的河流,法语诗歌也因其灿若群星的诗歌天才们的伟大创造,才给我们从真正意义上进入法兰西民族的心灵提供了可能。这是一座由词语和意象所构筑的光辉的圣殿,通往这里的是连接着四面八方的一条条隐秘的道路。当然是由于诗人的召唤,这个地球上热爱诗歌的人们才能心有所愿地来到这里。
或许这就是法国诗歌的魅力,就是直到今天法语诗歌的能量仍然保持着旺盛的后续力的缘由,尽管现代诗歌正经历着消费和技术的挤压。从整体上看,法国现代诗歌正在逐渐进入一个较为平稳的时期,但是尽管这样,仍然有许多富有探索性和创造力的诗人,在抑或已经被资本和媒体边缘化的情形下,义无反顾地活在持久而强烈的诗性中,让·彼埃尔·西梅翁就是这批写作者中最具有代表性的诗人之一。
在当代法国诗歌史上,让·彼埃尔·西梅翁更像是一位承前启后的人物,他曾经历过法国现代诗由极盛到逐渐转弱的一个阶段,其创作无疑受到过来自多方面的影响,法国现代诗歌传统中的含蓄与张力、狂野与沉思、冥想与开阔、空白与存在都在他的创作中被多角度地呈现。他似乎想通过自己的写作去冷却充满了热度的语言。但作为一个具有内在抒情气质的诗人,他诗歌的抒情性无一例外地还是从更深的内部涌现给了我们。最为可贵的是,哪怕他的诗歌承载着多重的内容和思索,但语言的纯粹、干净和透明依然是他不变的高贵的品质。从《致挚爱的女人的信》所透露并展现出的节奏和意蕴,除了能看到其天性的好奇,我们也能看到他对生命和爱情的敏感。当然从更本质的角度来看,让·彼埃尔·西梅翁从没有遗忘过对死亡的思考,生命的极乐如白驹过隙,生与死的对立和转换一直是他诗歌的另一个主题。作为一个行动的诗人,他的诗歌并非是社会性写作的更为直接的反映,而是他在拥抱纷纭复杂的社会生活时,所迸发出来的对公平和正义的追求,以及对弱者和穷人油然而生的爱和同情。诗歌和诗人的统一在某些时候依然很重要,让·彼埃尔·西梅翁相信美好人性中所具有的包容和理解的力量,他认为诗歌就是某种“儿童混沌思想”,并认为这一切都来源于生命个体的切身感受。作为人道和美善的保卫者,无论是在精神创造还是在现实生活中,他都对人性中的恶和社会的不公抱有足够的警醒。作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抒情诗人,让·彼埃尔·西梅翁的全部作品,为我们提供了当代法国现代诗歌中一个精彩的侧面,这个侧面让我们看到了真理的微光,爱情的地平线,人性中最温暖的吟唱,以及诗歌对这个世界的拯救。有鉴于此,我们将2021年度1573国际诗歌奖颁发给当代法兰西诗歌的杰出代表之一让·彼埃尔·西梅翁。
2021年10月15日
诗歌是人类一所共同的大房子
【法国】让-皮埃尔·西梅翁
董 强译
女士们,先生们,亲爱的朋友们:
是的,亲爱的朋友们。面对因为对诗歌深深的爱而与我产生关联的人,无论他(她)是谁,我都要以友谊之名与之对话。法国大诗人儒勒·苏佩维埃尔发明了这个矛盾而美丽的说法:互不相识的朋友。是的,我们互不相识,却是朋友。确实如此,诗歌超越时间、国度和语言,是人类一所共同的大房子,我们大家都身处这所大房子之中,平等、相似的人,带着同样的忧虑和希望。我在我的《诗歌将能拯救世界》一书中写道,诗歌是人类灵魂的世界语。你们今天赋予我荣誉,我认为是在通过我而向所有法国诗人发出博爱的致敬。在我看来,这是对一种普遍联系着的充满激情的乌托邦的认可,也是这一乌托邦存在的证据,而诗歌是抵达这一乌托邦的最佳途径。
亲爱的朋友们,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意识到,灿烂、悠久的中国诗歌传统,在我们法国是如何受到热切的关注和常新的钦佩。李白、杜甫、孟浩然或者王维,对于许多西方诗人来说,是方位标,一如老庄作品中所表达的关于世界与存在的诗意思想。这一影响力今天可能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强大,因为西方突然意识到了一种严重性,以前总在狂热地追求“拥有”,认为是自然而然的追求目标,从而导致了一种致命的破坏,摧毁了与我们自然的生存状态的原始链接,破坏了中国唐朝诗人们极力倡导的人与自然的大和谐。
在中国诗歌的原则中,从它的起源到现在,还有一种歌咏的必要性。那是一种具有根本性的抒情主义,是诗的灵魂,而现代的西方,过于痴迷于形式主义,或多或少地遗忘了它。今天,西方转向了东方,以寻找它的音准。法国当今最伟大的作家、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勒克莱齐奥去年出版了一部题为《诗歌的河流将永远流淌》(《唐诗之路》,与董强合作)的书,对唐诗中最重要的作品进行了热情的讴歌,此举绝非偶然。我的一个好友,大诗人让·里斯塔——路易·阿拉贡的精神之子——最近开始将毛泽东的诗词译成法语。我本人虽然无法跟他们两人相比,也在几年前出版了一本《智者陶李甫的小惊奇之书》,我在书中杜撰了一名中国诗人,并创作了一批诗意的精彩“语录”。事实证明,这部带着幽默向中国诗歌进行间接的致敬的小书,成了我在法国最为畅销的书之一。
然而,虽然我强调了贵国重要的诗歌传统,我对中国当代诗歌的创造力同样非常关注。几年前,我应张如凌女士的邀请,在上海感受到了当代中国诗歌在形式和语调上的多样与活力。我认为,在这种多样性中可以看到一种共性:我上面提及的伟大传统与当今的发现和谐地融合在了一起。事实上,这样一种能带来丰硕成果的炼金术,是一切创造力的实际证明。
因为正如我在一开始所说,诗歌必定是远和近的结合。在我们所处的世界里,均衡是如此的脆弱,矛盾的运动穿越着它,正如世界一直以来一样,不同的利益、敌对的欲望撕扯着它。我坚信,能够拯救我们的,将是诗歌一直在坚定地提醒我们的:在人与人之间,在人与物之间,有着一种明显的不可割裂的联系,超越了一切特定环境,超越了一切不可避免的自私,超越了一切权力的永恒幻觉。明显存在着一颗共同的心。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的每一首诗,都是这颗共同的心的一次心跳。
我亲爱的朋友们,你们给予作为诗人的我的荣誉是巨大的,我的感谢之情难以言表。我相信,在我的个人之上,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庄严热烈地庆祝诗歌的启蒙力量,讴歌诗歌作为人性的酵母的无法超越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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