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进化论

从喜鹊的肩膀下穿过 把它们抽搐的脚掌

钉在树上

直升机就降落了

下来的小丑和乞丐要与农民争抢这些灵光的喜鹊

但他们不敢发言 生怕喜鹊的身体

会将他们的职业套住

他们怕走不出这些没日没夜啼叫的鸟声

他们匍匐在喜鹊烫得铁红的脚掌前

咀嚼苦涩的白桦树皮

告诉自己谎言是必要的社会游戏

像投机者从不放过任何一只有着悦耳名称的飞禽

比如 喜

鹊

倒立着睨视他们露出大大笑容的

喜鹊  换上卑劣影子的服饰

它们的羽毛乌黑

早已不够明丽

它们长出翘楚的眉毛及人类

野生的唇

飞行术

小城的雨落个不停 没雨的时候

小c会同我玩一种叫套青蛙的游戏

手指并拢 大拇指弹出竹圈

小c在一张摊开的中国地图上记录青蛙容易出

没的地理名称

所以我们在找青蛙的过程中往往会于腿侧绑好

新鲜的云块

以加速度抵达外省

那么多古诗里修行的青蛙都病倒在故乡的木鞋边

小c与我的飞行术日益增长却有点粗糙

偶尔还会磨伤空气里竖直的喉咙 这反倒成了幸运

我不必和长相稀奇的青蛙长老永远做朋友   它们实际上

和我们并拢的手指相互产生对抗与鞭策

没有哪一方更容易占据上风

竹签套在小c的脖子处导致我几次把腾云驾雾的她当成了哪吒

她的本事还在于能够控制青蛙的步调

喝令这些绿绿的生物列队走到地图的中间点

我俩中空的身子才得以着陆片刻

望远镜

关于木槌的定义

家人所知甚少 它长长地伸出孕妇的肚子来到

洁净明亮的窗沿

七岁的姐姐坐在板凳里描写有棱有角的文字 铅笔瞄准田字格

她以为木槌是明亮窗边的望远镜

窥视年龄生长的秘密

一些简朴的伦理反而在炫目的风景中黯淡了下去

她用木槌敲碎玻璃

框架留在原来的位置

却以新的方式成为琐碎生活的结构

比如 铅笔相对于木槌

只存在粗细之分 铅笔除了用来写字同样可以摆在窗边

窥视更有文化

也更具戏剧色彩的风景

把脚趾留在静止的尘埃中

姐姐变得硕大的时候身体里的血块浑浊得成为

女性的旗帜

木槌被她高高抡起

又一次次击入生命的渊口

格尔尼卡

我仅仅从毕加索那里得知面庞

是一种形状 之前他们充满粉饰

在野蛮抑或文明的肉身上

我谨慎地读取人类内心的数据

像是彩墨复写纸将真实的情绪晕染在生命空洞的部位

他们实际上将近衰竭

毕加索取消了人眼的和谐

使我常觉得自己戴歪了眼镜

他们的形象撞击在白纸上发出致命的

一声吼叫

我才了解到战争已经开始了

他们都支离破碎 却没有一点血腥

我担心靠近这些不像人和动物的方块

他们巨大的悲痛就会转移到我的肢体里

失形者

我的身份证丢在了格聂山区 起先

我以为我还在那里

一块只有冰碛石 牦牛 杜鹃花林 足够收容我全部形体的地方

让打码的小卡片成为替身

造成的后果是

我躺在学校课桌上感觉神经被拉扯了一下

思维静默在环状的圆明园地铁口排队

自动报上编码“3410×××××××××××××”

我从两只矿泉水瓶的中间明显起了醉意

我听到有人把我拉住

“现在你仅有二十天用来等待的机会

我们会用指纹识别术将你飘飘摇的灵魂召回”

报出你的身份编码

我突然卡在某个数字尽头的无穷里 咀嚼它无味的起源

它的空白像不疲的山泉 像高人解梦 像闭眼跳落的螳螂

用空白天堂将我关押

我遗失的证件会不会被格聂山区的动物们打上马赛克呢

帮助我从此隐姓埋名 跳脱出四四方方的怪框么

帮我删掉某个无穷尽头的数字 拖曳长长的呜鸣声

现代人

红豆撼大地 春光险峻 他国的丞相耽迷于神通之力

老家的独木舟下藏匿女人的面膜和灵光消逝的空白报纸

上帝问 灵魂的形态在你眼中常以什么样的方式呈现

你把上帝肢解了还造谣他是一个长脚水手

背起一筐沉默的土豆制造书本

（“头条诗人”总第642期，内容选自《花城》2022年第3期）

编辑：王傲霏

二审：牛莉

终审：金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