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封面中国：十八洞村的笑容

敕勒川

1

我一下子就被那些笑容吸引住了，深深地

吸引住了，在十八洞村的村委会，在

整整一面的墙上，十八洞村人的笑容

像此刻漫山遍野的花朵

灿烂地开放着

这些被幸福加冕过的笑容

又将被新的梦想照亮

2

在中国，在湖南省，在湘西州，在花垣县，在双龙镇，在

十八洞村，在北纬28度到29度之间，18座

鬼斧神工般的溶洞相连着，像18个苗族兄弟

手挽着手，抵抗着贫穷的命运

人均耕地0.83亩，年人均纯收入1668元，要想

吃顿大米饭，除非生病生娃娃……这让

满山的鸟语听起来像是哽咽，让遍地的花香

闻起来像是连绵的愁绪，让奔跑的瀑布

看起来就像是无聊的游戏，让苗家阿妹的歌声

暗含着无尽的忧伤……

没有一种美，是建立在贫困之上的

没有一种笑容，是建立在忧伤之上的

爱，也是这样

3

爱她，就给她甜蜜的生活……当这个

名叫龙先兰的苗族小伙子，在相亲大会上

用18个俯卧撑牵手吴满金时，他不知道

他会给她什么样的生活……这个经历了

父亲早死、母亲改嫁、妹妹去世、吃了上顿

没下顿的酒鬼，被扶贫工作队队长龙秀林

带回了家，他们成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

亲兄弟……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龙大哥

拿钱让他去学了养蜂，又亲自到吴满金家

去给他做了保证，保证他

会成为一个好丈夫……从最初的4个蜂箱开始

5年过去了，龙先兰和吴满金甜蜜的事业

增加到了三百多个蜂箱，收入五十万元……难能可贵的是

他们像当初扶贫队长龙秀林帮助他们一样，尽心尽力地

帮助着十八洞村及周边的其他村民们……他们

甜蜜的爱情，成了十八洞村

一张幸福的名片，他们甜蜜的笑容

回荡在中国的大地上

4

她坐在工作台上，手中的针线

上下舞动，她正在绣的，是一只

即将展翅飞翔的喜鹊……旁边的姐妹们，也一起

忙碌着，这一针一针是孩子的学费，那一针一针

是一日三餐……她们专注的神情

仿佛是在对命运进行一场

神圣的反击

这个曾做过17年十八洞村村支书的人，这个

要把苗绣带向全世界的人，这个

要帮助村里妇女们自食其力的人，名叫

石顺莲……她继续飞舞着手中的针线，仿佛一停下

那布上的喜鹊就会飞走，而她脸上

不时流露出的笑容，仿佛她完成的

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闪烁着国色

与天香

5

我无法一一说出他们的名字，就像我

无法一一描绘出他们的笑容，但我知道

这是一个人幸福的笑容

这是一个村美丽的笑容

这是一个民族开怀的笑容

这是一个时代自豪的笑容

这是一个国家欣慰的笑容……

当我，一个常怀忧思的诗人，站在他们面前

与他们合影时，我的脸上不由自主地

泛起了由衷的笑容……这笑容，仿佛

是对他们笑容的一个最新的注解，又仿佛

是生活对幸福生活的一个倾心的致敬

哦，多么幸运，我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这些动人的笑容啊，这2020年

最美的封面中国

易迁户（外二首）

王单单

搬迁进城后，他们住在十四楼

从窗子看出去，远处的山脊上

树木似乎在慢慢地变绿

他把儿子揽进怀里

“最远的那个村就是我们曾经的家

你看那里的云，就挂在树顶”

——直到天黑了，儿子挣出

他的怀抱，打开屋里所有的灯

“爸爸，从老家那边看过来

我们现在像不像天上的星星？

朴素之美

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在炉火上

煮鸡蛋。沸腾的清水中

还有两枚光绪时期的银圆

她说这样煮，能治病

我让她去正规医院治疗

交了医疗保险费，可以报销

她翻出几枚银戒指，把最旧的

递到我眼前，脸露出了少女的羞涩

我知道，这是她结婚时用的

她做了许多布鞋，却不卖

她一双双拿着给我介绍：

这是给爹做的

这是给他（丈夫）做的

这是给女婿做的

这是给儿子做的

如果你喜欢，这双就送你——

也不向你索要低保

中国民工

离开花鹿坪，他们就被统称为“花鹿坪的”

离开布嘎乡，他们就被统称为“布嘎乡的”

离开昭阳区、昭通市

他被就被统称为“昭通人”

离开云南，在那些建筑工地、码头上

在那些超市、工厂里……

他们就被统称为“小云南”

他们的名字，像一些暗礁

总是潜伏在，生活水深火热的地方——

就在今年，疫情稍微缓解后

金忠平去了江苏无锡，

带着妻儿。陶山兄弟二人去了

杭州，马永晨的三个儿子去了福建

周光伟在镇雄城里安装水管

吕道龙夫妇又返回江西

继续在工地上，用钢丝

编制幸福的麻花

李家英和陈石分均已年过六旬

仍然去苹果园打零工……

每个人都在拼搏，他们

用汗水淌成历史的支流；他们

用身躯铸成贫富之间的界碑

——这些散落天涯的人

他们也有可能来自甘肃、来自广西

来自新疆、西藏……

来自祖国某一个更加偏远渺小的地方

但这些“小云南”，这些“昭通人”

这些“布噶的”“花鹿坪的”

这些铁打的营盘，这些流水的兵

他们有姓，可用赵钱孙李喊出

他们有名，可用横撇竖捺写就

他们是父亲、母亲

是儿子、女儿，是一个个家庭的顶梁柱

他们每个人，都在和贫穷搏斗

他们每个人，都是这个时代的英雄

入村记（外二首）

北乔

拐过大路后，小路

一条静止的河弯弯曲曲

秋天的庄稼地，我当年离开时的背影

炊烟挑起黄昏，火焰留在人间

墙根的老狗，与墙一样的沉默

岁月在屋顶独自移行

弄皱了我的目光

草垛还在，不见童年的我

悠然归家的牛羊，从不回头

身后的空旷一点点漫开

一切安然，惟有我的心不平静

脚步坚实，虚无在膝头摇晃

我希望，我害怕

熟悉的门打开，纯正的乡音呼唤

我的乳名，我几乎忘记的乳名

乡野时间

一个人迎面走来

一个人的背影在拐角处

每天的太阳都推着黄昏

夜晚没走失的，都会如期醒来

聚在花瓣上，注视炊烟

一簇簇麦束子，站出田野的空旷

我的亲人，沉默不语

许多乡亲从身边经过时间

在村里，高原深山里的小村庄

每位乡亲的身影都会按住我的脚步

无意间，抽出一小部分的我

割草回来的孩子，篮子满满的

镰刀像是我从前使过的那把

许多的快乐悲伤，以及深浅不一的沧桑

从我身边经过，汇成一条河

而我，就是这条沉默的河

同合村写意

李发模

1

在同合，同心同德大同大合

一村山水与人，志同道合

叫声“同志”，高路与平湖回应“哎”

诗画之墙与村委院落

似天作之合

2

在同合，我发现人的身心展翅

山水林田也在飞

时光在此合约一方水土与人文

山与山在重叠“出”路，路与路各领山脉

在分配:苗寨、布衣寨......乡俗、民生

日出在高处领取远望

哦！地球是这样飞起来的

地球体重60万亿亿吨，是如何飘在空中

而不向下坠落？咦哟

登高巍峨之上，爱也绵延

古朴与辽远，莽莽苍苍

3

高速路之上，还有路，是属于天的

天上有观景台，供上苍凭栏观望人间

驻村诗人小语告诉我——

天时是锅，地利是碗，人和一杯酒

穷则思变，山水骨肉也有村民

灵性勤俭的香味

4

上山的联户路上，人迹牛蹄共车轮盘山

云也似他这村书记廉洁，奉公长出樱桃红

每尝一颗，都是品古老的山色

登山的游客似天上的星星……

山路率领的众山，都有鼎新的属性

仔细听，树上还挂有鸟声

句句乡音

5

俯瞰山湾碧湖，碧云天，林竹绿

山弯水绕亭红鱼肥

断差打翻朝霞盆，亿年白岩旁

花开百姓日子，明媚

登高

站观景台上迎远山近岭扑眼

高于天蓝的民意，原来

就在身旁

加入云梦，靠近天蓝

哦！山的生存也是有指标的

在成长一方百姓

神山村的答卷

毛江凡

阳春三月，大地芬芳，高山深情

一阵和煦的清风，婉转着

擦过罗霄山脉的树梢

穿越黄洋界的茂密竹林

追随着井冈山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

来到了一座名叫“神山”的小山村

66岁的神山村老汉左秀发

从樟木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特殊的“礼物”

红布一层层打开

一块“贫困户信息牌”呈现在眼前

公元2017年2月26日

这块普通铁皮制作的牌子

同井冈山上4000多块“贫困户信息牌”一起

被一双双幸福的手从门楣上取下

成为一个崭新时代的历史见证物

“在扶贫的路上，

不能落下一个贫困家庭

不能丢下一个贫困群众”

这不是苍白的口号

这是誓词，这是使命，这是发自内心的信念

这是温暖贴心的亲人般的嘱咐

这是尘世间最深情的告白

“一山飞峙大江边，跃上葱茏四百旋”

正是这座英雄的山、伟大的山

穿越承载荣光与热血的时空

把一幅新时代的画卷铺展开来

春风八百里，井冈梦正圆

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45000多名烈士在见证

17万井冈山人民在见证

行程万里，不忘初心，一诺千金，砥砺前行

历史是出卷人，为政者是答卷人

而千千万万的人民是阅卷人

为人民谋幸福，让人民富起来

这份合格的“井冈山答卷”

镌刻在史诗般的大地上

直抵红土地人民的心坎里

扶贫心

季风

贫困无疑是一件沉重油腻的破旧棉衣

一只只稻飞蚤跳来蹦去，咬你不安的睡眠

我们的责任是从三千万户贫困人口的身上

一件件脱去疾病、饥饿、疼痛，还有那不同颜色的疑虑

我们要给他们再穿上花红柳绿的衣裳

以天空的名义用双手为他们捧出幸福的蓝

我们是一群蝴蝶，我们从四面八方赶来

带着十三亿只翅膀的心愿

将贫困村合围成一座花园，我们要将全部的春风

掀到他们的身上，让他们闻到空气中的甜

“一个都不能少”，这是国家意志

我们用久久为功的耐心，在一张张表格上填满初心

用“钉钉子”的决心，一锤一锤夯实脱贫的雄心

扶贫队长、扶贫队员、扶贫志愿者……

这一张张国字号的名片在贫困村一处处张贴

走访、调查、建档，

督查、考核、问责

更多的扶贫者，完成了作为扶贫者的意义

清晨，季庵村的门缝挤进一缕缕阳光

老冯家的孙子爬上那株榆钱树大声朗读

一片一片扔下的，是他赞美的诗篇

我们看到，山区那块石化已久的心

正在被春风张开的喉咙一次次吹绿，一声声喊浓

清溪长廊

陈惠芳

立春。雨水。

清溪村的春天来了。

有雪的春天，有声有色。

如诗如画的清溪村，

被周立波驱动，

又被周立波的追随者追随。

今夕何夕？

在清溪长廊，

在铁路桥墩上、清溪大道旁、木质长廊两侧，

连环画、地雕、浮雕，描绘着《山乡巨变》。

今夕何夕？

原型、原型地、文学原乡，

平面立体，栩栩如生。

仿佛，周立波一声吆喝，

小说中的人物和原型，跋山涉水，

全都赶了过来。

仿佛，下雨天在牛角上绑一顶破草帽，

喝了酒就迷迷糊糊的亭面糊，

用劲拍了一下我的肩头。

入画，出画。

入戏，出戏。

踏春的时候，也踏雪。

踏雪的时候，也踏春。

幸福古村（外一首）

许岚

赵桥。躬着腰，扛着一座村庄的古

岁月的藤蔓。无论如何，也锄不掉它的出生

盐铁古道。在草丛里踏出一条记忆

水车、水磨。流淌现代的语言

不知疲倦地，吐露一个个不老的传说

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土墙犹在

木板房犹在。沈丹萍的初恋，喘息着芬芳

夫妻银杏树。他们的殉情

落地生根，郁郁苍苍，参天挺立千年

彭端淑，在此追寻比翼鸟、连理枝

幸福公社。桤木林、青瓦房、雕花木窗

八仙桌、高板凳。以盖碗茶、冻粑、干拌鸡

探秘，来此探秘幸福的客人

风斗、板簧、簸箕、斗笠、蓑衣、箢篼、背篓、竹耙

犁头、渔笆笼、草鞋、草帽、农渠、堰塘

玉米、稻草、高粱......

这些被用旧了的农耕文明。在知青点

在家家户户的日常生活里，依然眉清目秀

敞亮着心扉，像一盏灯

鹰嘴岩。泪眼俯瞰，膝下的一片天地

石板路。赤着脚，赤着过往

在蜿蜿蜒蜒的青苔上，把血液赤成了一行诗

幸福古村的幸福。质朴得从未走神

甘家沟椪柑园

果大、色香、皮薄、汁多、味甜

是甘家沟椪柑的特征。沟沟坎坎的心酸

被一种金色填满

在农居面前。一棵棵树

纷纷捧出了金灿灿的话，动听得腻人

老农们。用背篼，背回一串串丰收

用箩筐，挑回一担担汗水

从贫穷到富裕，其实就一步的距离

却迟来了许多年

快乐。以及幸福，沉甸甸的

被一只只飞鸟衔起

说给天空听。天空，蓝蓝的

清澈得像流水

一棵古老的黄桷树。站立了千年

细数一座村庄的前世今生

一个故事，就足够让飞奔的车辆

停下步伐。让纷繁的思绪

一瞬间安静下来

大自然在甘家沟，种果实、美景

我在这里，种诗

朝着明天的方向。凝望

一园的甜蜜，欢呼着，张开了翅膀

签到（外一首）

赵之逵

每次出湾，就有一幅至美图画

闪现我们眼前。睿智的大山

知道要在哪个弯口，按下快门

太阳先我们一步抵达山巅

那雪一般、从山腰开到山顶的美

便是传闻中的老白花了吧

素雅的白，足以平息人间恩怨

高处，让山看到了海

让站在寒冷中的人，看得更远

气候时好时坏，而山乡

自始至终恒守着清风正气

让我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如饮甘泉

脚下，云雾正慢慢退去

一如围拢上来，又陆续散去的人们

仍然有人，选择继续留在山巅

北纬24.4，东经102.6

我在云岭先锋的签到平台

签下了今天，驻村扶贫的地点

晨辉

旭日和鸟的欢啾相继抵达山顶

路上，驶来拖拉机

和微型小汽车幸福的轰鸣

这是小石桥一天之中

最令人沸腾的场景

交易刚刚开始

秤砣上，挂着一众雀跃的心

青花被层层剥开，同时被剥开的

还有农民一年一季翠绿色的耕耘

我兴奋地站在山的右边

看汽车忙出忙进，看着甜蜜的白云

从天上，游进老百姓的蒸锅里

喜欢这样的早晨

阳光，像一件贴心的薄衫

暖暖地披在身上，挡住了凉秋

南戎西村村部外的稻田

王太贵

8月8日，立秋。南戎西村村部外

铆劲灌浆的稻禾，加重了黄昏的心事

远处的村落，两天前曾逐一走访

有的人家，屋顶升起袅袅炊烟

生火做饭的贫困户，小小四方餐桌

摆上自家生产的蔬菜和禽蛋

大户带动小户，流转的土地变成

可支配的收入，村书记带着一帮人

在田间抽水灌溉，整洁的资料室内

密密麻麻的数字，是无数干群用汗水

浇灌的谷物，根扎在贫困户心中

我发现他眼里的光并没有熄灭

万建平

那天早晨下大雨，我来到扶贫对象老闻家里

天晴漏阳光的屋顶，也在漏雨

床上、桌上、地上摆满了接雨水的锅与盆

老闻与他相依为命的残疾儿子各占一块干地而坐

一边稀里哗啦就着萝卜干喝着稀粥

一边聆听着“屋漏偏逢连夜雨”的世纪交响曲

站在堂屋中间，我跟老闻开玩笑说

你这房子风水真好哇，坐在家里

就可以收获上天的“恩惠”

说完，鼻子一酸，滚烫的泪水在眼里打转

老闻和他的儿子仍旧低头吃着早餐

把碗里的稀饭萝卜干吃出了别样的清欢

我并不是一个容易动感情的人

只是这人间的贫穷太过生硬

一不留神就会戳痛我的泪点

我知道，贫穷面前泪水是最廉价的帮扶

我已将自己的信仰给予一个时代

换来一窗阳光，补严他家漏洞百出的生活

我语气坚定地对老闻说：穷无根，富无苗

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老闻看着我不说话

我发现他眼睛里有两粒微光在闪烁

我从来都不怀疑：情感是人性的黄金

这人间还有比萝卜干更值得期待的早晨

这世界还有永远不会缺席的大爱与道义

村文书

李欣蔓

高一脚低一脚

一笔一画地在纸上写着

柳岗坪村的山坪塘改造

小粮仓的建设……

按照村委会的意愿，提着金点子

鼓起勇气，写出建造村小学的计划

合同草拟和处理得风声水起

汗珠从胸前滚落

黑夜与白昼装满的文字压弯了一条扁担

清贫的日子，被他写得快乐与温馨

满纸的汉字睁着眼睛

上坡路垫高了他的另一条腿

内心的时钟警醒日出月落

常常与他在柳岗村的深夜狂奔

1.59米的身高“海拔“加速度

追赶一个改革的时代

在下乡的日子

范剑鸣

在下乡的日子，懂得了分享

泥泞和坑洼，严寒和酷热

风尘和希翼……如果汗水由于细微而无声

似乎证明：一个人的肉身

可以与大地关联得多么紧密

不必究问：那些青山绿水

为什么偏安一隅？口舌和策略

以及奔涌的书生之见，正好可以

从那些来不及进化的头脑里

找到纯朴和爱——是的，寒门找出良善

总是比找出忧患更容易

隐约相信：每一条道路都通向灯火

每一道屋檐都可以避开风雨

多少个晨昏，俗务和风雅

竟源于同一条道路。就像梭罗的乡村岁月

湖边的万物，可以安享，和修炼